第四章 前世的债(二)
少年平静得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讲述一位年轻美貌而才华横溢的女子的故事。在那个故事中,女子爱上一位同样才华横溢的男子。女子放弃了自己现有的一切,嫁给了那个人。当女子有孕七月时,男子的妻子找上门来——原来他已经结过婚。女子一气之下,隐居到人界的一个小县城,独自抚养幼子,不再和万灵界有丝毫联系。
“知道这件事后,我急忙赶回家里。我想跟妈妈说,这没什么,她还有我,我永远爱她。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当我,当我回到家里时,妈妈她,已经去世了。”
霍安惊讶地望着行影,她在不知不觉中被这故事所影响,心里酸酸的堵得慌。如果能活着走出这里,大概,自己该请个假回去看看娘了,哪怕再讨厌那个“家”。与此同时,她更加确定这行影不是飞僵,因为她知道战乱、全校第一再加上天津国医专修学院等于人界的民国时期。悲伤之余,她更加好奇这家伙的死因。
“您想知道,我是怎么死掉的,对么?”少年看出了霍安的心思。其实,就算是她没有好奇,他也会找机会讲出来。他不是想利用霍安的同情心,他跑出来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件事。那个放他出来的召魂师跟他说,霍安想要找到安宁镇的谜底,而他的经历是解开谜底的钥匙。
“这个……真的没关系么?”
“嗯。您看我的相貌,死的时候很年轻对不对?这件事其实是因为那个人——我血缘意义上的父亲。妈妈过世近一年后,他来找妈妈。他说他对不起我们母子两人,如果不是家中的规矩不允许家主娶来路不明的女子,当年他会和他妻子离婚来娶我妈妈。他的确是对我很好,他心里有愧。不过,就是他对我太好了,才变成这样。”
霍安隐约猜到了什么。大家族的家主因为愧疚格外宠爱私生子,那么不管是因为嫉妒还是财产继承,那些婚生子都会想方设法除掉这凭空出现的竞争者。看来,这家伙是死的太惨,尸中结怨而形成活尸。
“那个人的家族里,是修习方术的。我那同父异母的兄长绑架了我。我被他灌下药汤,那药是血红血红的,上面飘着腐坏的肌肉纤维……”少年的面孔上扭曲着绝望、惊恐和委屈,每当回忆起那个墙壁浸满已经变成酱油色的血、深处地下的密室;回忆起那些泡在福尔马林中钉在铜桩上的少女的尸体,苍白而布满伤痕,她们可怖地仰着头,刻满咒文的铜桩从大张的口中贯出,长长的黑发漂散在溶液里;回忆起泡在不知名的液体中青色的胚胎,那些胚胎有着婴儿的模样却长着骇人的獠牙;回忆起他哭泣哀求,却被剥去衣服捆在捞出的少女尸体上,那尸体的牙不停地磨着铜柱,捆起来的手长着乌黑的长指甲,不停地扭动想要撕碎他,眼睛里闪着绿光……每当回忆起这些,哪怕是已经变成行影,他也难以自控地惊惧颤抖,那是怎样可怕的回忆,可怕到他想要找一个可以安慰自己的怀抱,却发现一切都被标本罐坚实的透明炼金化玻璃隔开——他只有自己,只能自己孤零零地蜷在标本罐里,与这个世界隔离。
祖师爷在上,这家伙他哥得是有多变态?能把一行影吓成这样。血红色的药汤?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听着很耳熟啊!霍安渐渐不那么害怕了,她隐隐约约觉得和这家伙很熟悉,好像多少年以前,两个人也这样待在昏暗的小屋子里,伴着油灯。
“我想,您应当会知道这种禁术中的禁术。”行影小心翼翼地靠近霍安,在她耳边轻轻吐出三个字。
霍安闻言,刹那间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