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寂静良久之后，先是楚殁抬起了头，脸上的淡笑也终于消失，带着挥之不去的冷然与决绝，展露出和风月楼楼主冷陨别无一二的气息。

萧笙此时也回过神来，望着楚殁难得一见的森然，却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眼神用什么态度来看楚殁，于是也板着一张脸转身回去，向一片都是黑压压的甲胄士兵的城关口而去，带着统领十二万大军的萧少将的气度。

楚殁紧跟其后，眼底攫着一抹敌意与排斥，却依旧不发一语。

萧笙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脸庞渐渐柔和，却又带着几分戏谑，开口道，“告诉渲墨，我会给她带信的，她若是想我了，可以来找我。”

楚殁听到这句话，又多了几分愤怒，却依旧不动声色，挑眉道，“你就这么信任我，让我带信？”

“无关于信任，我只知道，你根本不爱她。而我，会一直在她身后。”萧笙的步子逐渐加快，眼底浮上一抹了然，又道，“相信五王爷定也不会计较这些。” 口气里带着气死人的笃定。

楚殁沉默，纳罕于他自己几乎想要脱口而出的反问，紧紧绷着脸色。

萧笙又慢悠悠的开口，声音懒散的仿佛刚起床一般，“我虽觉得自己不可能是渲墨的良人，但我也见不得她一点不顺心，照你这副样子，只可能是凉人罢了。你要知道，烟雨山庄庄主自古会传承占卜之术，这些事情，我自然还是可以料到。”

楚殁故意忽略萧笙所说的一切，转而反问道，“你一走，萧弦的占卜之术谁来传授?”

“不用转移话题离间我们，是你心虚了。而萧弦自是不能真正发展烟雨山庄，烟雨山庄之中，我自是有安排。”萧笙的语气满是确定，说到这里，又话锋一转，直直指向楚殁，冰寒无比，宛如浸淬了毒液的坚冰，“萧弦如此，不都是你所造成?如今她左右不是人处处被排斥，现在倒来质问我么?楚殁，这些，你都会与想到，所以说实话，我应该要恨你，你祸害了两个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女人……可是，我又不会恨你，不能恨你，因为我知道，你很强。”

楚殁沉吟一会儿，忽然笑了，道，“若是如此，我不必向你坦白任何事情。”因为强者和弱者本就不用任何交流，实力就够了。

萧笙也是不可置否，脸上的一切又逐渐冰封，与来时别无一二。

楚殁和萧笙就这样维持着在外人看来丝毫没有变化波动的表情回到了城关。

见萧笙一回来，马上便有人上前通报，萧笙只是点了点头应下，吩咐了一句话后翻身上马，却也不着急，在城关口缓缓踱着。

数十万士兵之中的骑兵也都翻身上马，动作整齐利落，而步兵则是拿直了手中的武器做好了准备。

萧笙拉了拉缰绳，掉转马头，向城外而去。

身着铁黑色甲胄的士兵也跟着飞驰而去。

在高处的角度看来，就宛如一条奔腾的黑色河流冲过大堤，在干涸的土黄色河床奔流而过，翻滚着刺眼的银色浪花，在阳光之下，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饶是流素，也不由得为这场景所震撼。

边上的楚殁却无暇顾及这些，几乎是将流素拦腰抱起扔上了马，而他竟就运气了轻功飞身上，马一夹马肚子便飞奔而去。

流素赶紧拉住马鬃，稳住身形后，皱了皱眉，问道，“萧笙和你说什么了？这么心急火燎的?,”

楚殁不假思索地回答，“没什么，让我好好照顾你。”楚殁话语快速的仿佛编排过一般，虽然流利却不免让人怀疑。而楚殁自己都在 烦恼今日的一切，他出于条件反射所做出的奇怪的反应。

“还说什么了？说你要利用我?说他很想恨你?说让我有困难就想到他?”流素眯了眯眼，靠在楚殁肩上，一字一句地问道，却也八九不离十。

“你就这么了解他，他会说什么你都知道？”楚殁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不复原来的淡定从容。流素，是第一个超出他预料之外的女人，作为掌控者，无关情爱，无关风月，却依旧会恼怒。

“这是自然，我处心积虑接近萧笙这么多年，他的脾性我岂会不知晓?”流素从善如流，别有深意的望着楚殁，道，“论这些，你自是不如我，萧笙喜欢什么，我便是什么，而我喜欢什么，你从来不知，盲目的示好根本没有效果。”

听得流素这番话，楚殁心下一紧，手中缰绳丝毫不放松，身下骏马嘶鸣，急急停下，马头俯冲，几乎将马上二人摔下。

流素似是料到了一般，顺着形势向前一倾，抓住了缰绳。

马呼呼喘气，喷出白色气雾，马蹄在地上吧哒几步又重新开始飞奔。

若不是楚殁为了掩人耳目特意选择了一条人烟稀疏的道路，恐怕就要把人群闹得鸡飞狗跳了。

而此时，流素却依旧不忘奚落楚殁，美妙的音色伴随着恶毒的话语，“夫君，记着学着点，免得丢人现眼。”流素这般对楚殁的敌意，不过就是对前些日子，楚殁各种暧昧动作惹得她心惊肉跳差点被攻城掠池而沦陷所做的报复。

而此时的楚殁却意外的冷静了下来，带着莫名的意外盯着流素，倏而“扑哧”一声笑了，比平时的笑容要漂亮且危险的多，不怀好意地说，“爱妃太高估自己了，我还没真的打算好呢，既然你已经答应帮我，你的心对我来说无所谓，莫不是爱妃自作多情，亦或是期待什么?”

流素被楚殁那双上帝完美缔造出的凤眼看的头皮发麻，却也一时无从反驳，只好闷闷的冷哼几声，发泄自己的控诉，一边暗诽楚殁的毒舌，却又一边赞叹楚殁强大的对情绪的控制。可在心底下，却真实的存在着可怕的期待。

楚殁也不再废话，收敛了笑容，抿了抿嘴唇，绷紧了下颚，望着远处渐渐开始密集的房屋不语，而越靠近原先停靠马车的庙会，流素和楚殁的态度也开始回转，流素收回了飘忽的心思，变回了平时从容淡定的样子。而楚殁则是自然而然的展开那抹标志性的假笑。

直到过了几乎一炷香的时间，流素才回想起，楚殁不是不举么？把她勾引成功了也没用啊，但得到吃不着……当然，这番话流素是不敢说出口的，万一一个刺激又举了怎么办……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楚殁和流素放弃了马匹转而乘着马车回到了王府，没有引起丝毫的怀疑，仿佛被复制出来的那段灵异的时间和在城关口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罢了。

而流素不知道的是，这一日，像梦一般的事情绝对不会少。

而流素刚回到逸王府，便有意的避开了楚殁直接回到自己的湘绾阁之中，在书桌之上随意拿了一本没有封面题名“女儿经”的书，一边故作镇定和平时别无一二的看了起来，却不知，自己看的正是前阵子逸王府嬷嬷送来的“小人书”——也就是所谓的“春宫图”……

当流素翻了几十页可思绪却不知道在哪一座云里雾里之时，才开始纳罕，这书上竟没有一个文字，都是些奇怪的图案。于是便仔细研究起来。前两页还没什么，越到后面画面越是精细详尽，几乎把任何姿势都画了个遍。

流素虽然看的脸红心跳，可作为一个现代人，作为一个在现代只是拥有三四台电脑没日没夜工作的研究者，流素的主要思考范围竟然不是这些姿势应该怎么做，而是这本书的画家是怎么把它画出来的，难道是眼前在放真人秀，他拿着画板在床前认真作画，顺便撸一把么？

想到这里，流素又一手支着书桌一边认真端详起画面来，看着其中赤裸身子的男子，忍不住骂道，“找个模特身材这么差，太奇怪了吧……楚殁的身材可比他好多了，绝对是61.8％的黄金比例……”一番话不经过大脑经过脚趾便脱口而出，等回过神来又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张望了一下周围，见无人，才松了一口气儿……可思绪依旧忍不住浮想联翩……一边啧啧感叹，楚殁竟然是个小受，这不免让人有些遗憾，几乎断绝了整个滇玄国女性的梦啊……

不过虽然是这样，流素却依旧是越想越深入，越想越猥琐，甚至在脑海中放映出了各种男男动画……直到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不由得有些心虚了，一边暗骂自己猥琐，一边直接将那一堆“女儿经”用内力焚成了灰……

做完这一切龌龊的销毁证据的行为之后，流素又开始左顾右盼，生怕自己看“春宫图”入神的不雅样子被人发现……

“主子。”敛瑟此时推门而入，一席黑色劲装，显然是刚从潋滟宫回来。可就是这一个声响，险些将做贼心虚的流素吓破了胆。

流素先是一惊，竟出于本能反应运起轻功就要跑，一边脱口而出一句非常赶得上潮流的语言。直到身形攀上了屋檐，才惊觉方才的声响是敛瑟发出来的，一时间窘迫万分，进退两难……

“主子，出了什么事么？”敛瑟也急忙飞身上了屋顶，询问道。

“咳咳，没什么……”流素一时情急，从身后掏出一根银针来，道，“刚刚有人放暗器，我上来看看，上来看看，现在没人了，我们下去吧……”

“主子，这是我们潋滟宫自己的暗器啊……”敛瑟却是个老实孩子，指了指流素手中的银针，道。

“咳咳，肯定是见潋滟宫最近销声匿迹了才拿出我们以前出售的暗器过来偷袭我……”流素像得了风寒一般又干咳两声，在心中咆哮：楚殁！你害我不浅！我连脑子都缩小了！

“可是……”敛瑟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流素摆了摆手，于是只好噤声，跟着流素跳下了屋顶。而那句还没脱口而出的话便是：这是宫主专用的加强豪华版的用镇海铁打造而成的银针啊……还有那毒药还有那图腾……

若是流素知道了敛瑟想要说的话，恐怕要一头撞死，早知道就不享受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品质生活了……

而就在流素和敛瑟各怀心思，尴尬万分的用晚膳的时候，自以为再也无人知晓事实的流素所做的一切都被人看在了眼里……

各怀心思两猜疑，当局者迷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