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切，净说些大话， 你连伴生气都没有，在熙小姐面前，你连个屁都不是。”冷漠的嘲讽毫不留情。

又是一个起哄的，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哼，虽说这个世界的确是以实力为尊，但是我既没招你又没惹你，你却做到如斯，过分了。

“把你的嘴巴放干净些！”一袭白裙，娇小的洛桑雪涨红了脸，尖着嗓子“吼”了出来，随即挤出人群，愤怒地一把拉过洛雨鸢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一群面带得逞之色的学员和对峙着的镜夜与燕璃。

“我告诉你，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们不要欺人太甚。”镜夜双眼微眯，盯着燕璃。

“哼，我们不过是受人推崇，雨熙九级天赋，身边自然有许多追随者，那些人看不惯你的学生那是他们的事，而我的学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况且，能教成什么样？伴生之气都没有的人，不适合待在武道学院里。再者，你找一个废物当学员有什么用？为了表示你能力很强，能把废物教好？别开玩笑了，小心遭雷劈。”燕璃斜瞟了镜夜一眼，转头就走。

“哼，最后一句话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是不是废物，新生大比自己瞧。”镜夜的声音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地落入燕璃耳里。

“得，反正丢的又不是我的脸。”燕璃耸耸肩，本来就跟她没关系。

……

“雪，你怎么……”洛雨鸢一脸讶异，完全没有料到，剧情会是这样发展。

“我跟他们不一样，即使那之后，你不愿意亲近我，但我的母亲与柳阿姨交好，我对你自无二心。”洛桑雪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仿佛刚刚跟那些人杠上的不是她，仿佛刚刚做出会给父母带来麻烦的举动的不是她，仿佛刚刚真正向洛雨熙宣告敌对的人，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似的。

自从“素失”事件发生后，原本是洛雨鸢所谓的“好玩伴”都应了家人的要求，日益疏远的关系，渐渐地，甚至让她开始不相信友谊，又渐渐地，让她相信那些昔日形影不离的玩伴只不过是一道划破天际的流星，带来了转瞬即逝的美好，也带来了不尽的忧伤。

“鸢儿姐，我们还可以回到三年前的那种关系吗？”洛桑雪紧蹙眉头，一脸不安地看着洛雨鸢，等待着一个好似已经知道答案的回答。

“雪，我们回不到三年前了。”洛雨鸢的声音寒如冰窖，冰冷无情。

果然，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得不到原谅的吧。

也是，换位思考一下，对于一个背叛者，我也没有什么好话可说，看来，是我真的不配被原谅呢。

2

【三年前】

洛府中央地带的花园里总是十分安静，不是没有人来往，只是因为他们喜静。

小姐最爱花，因此洛尘在洛府花园旁搭了一个木筑的小屋，复古、典雅、别致，仅供她们歇息玩乐。

当年洛府最热门的话题人物当属洛雲天了，中阶光明元素师，既稀有又强大。

洛雲天仅仅二十四岁便修得中阶，在这样的一个家里，洛府全家上下加起来的势力都抵不过他一个人的影响来得大。

如同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脸庞望向那个坐在凉亭中一身青衫的女子时，目光总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宠溺，引得一众女眷羡慕嫉妒恨着那个青衫女子。

当初，他十九岁，她十八岁，因一次偶然相遇，相识，相知，最终相恋。

两人在洛府外私定终身，但他将她带回洛府时，洛府的长老们起先是持反对意见的，“虽说这个女子面容姣好，但毕竟大陆以实力为尊，你如此优秀，一定要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女子，这样洛家才会有好苗子。这女子，经脉堵塞，可能孩子……”

长老们委婉推辞，本以为玩世不恭、高傲如他定会舍弃她这一“废人”离开，可是……

“今生今世，我只娶她一人。”洛雲天坚定地说道。

一旁的她听了，满足地笑了，笑得那么灿烂，笑得那么幸福。

他拉着她转身离开，来到了那个傍水依山的家。

一年后，洛尘亲自请他们回到了洛府，长老们也知道洛雲天的烈性与执拗，放弃与他争执，况且他们回来时，柳箐媛手中多了一个孩子。

碍于洛雲天的面子，以及他在洛家的地位，和对洛家的发展的重要性，即便是最有话语权的长老机构也默认了母女俩。

于是才有了那和谐的一幕——女孩躺在花丛中，鼻尖上滞留着雪白的蝴蝶，轻轻地扇动着翅膀，凉亭中的青衫女子靠在男子肩头上，嘴角含着浅笑，两人望向远方。

躺在花丛中的洛雨鸢只觉眼前一凉，嘴角一扬：“雪，你来了。”

“没劲，都不配合一下。”洛桑雪嘟囔着。

洛雨鸢回应的只是淡淡一笑。

眼前的冰凉褪去，映入眼帘的是倒置的一张脸，女孩子的纯真可爱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笑意：“鸢儿姐，去我家苑那里去玩吧，我有好东西要给你看……”

……

这就是“素失”事件之前的我们。

形影不离的好姐妹？

雪，别开玩笑了。

3

【三天后】

得知官方报道确认姬月山的元素师集体失踪后，柳箐媛不哭、不笑、也不闹，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凉亭里，依旧抬头望着蓝天。

只不过，柳箐媛原本空灵的眸子黯淡无光，羊脂玉般的皮肤也失去了光泽。

明明两天前分别时她还好好的，明明自己此时的的确确能感受到那虚无缥缈的心跳，但为何，心，却如此痛呢？

她不哭，因为泪流在心里，她的软弱，只会表现在他的身边。

泪流干了，心，却还在滴血。

洛雨鸢满面愁容地看着母亲，印象中，只要有爹的地方，娘亲的嘴角总会含着淡淡的笑容，可是，这些笑容，消失了，爹，带着娘亲的笑，一起消失了。

而这时，得知洛雲天失踪的消息，洛府中势力暗涌，就看谁的资本够大，谁跟长老的关系够铁，谁就能顶替洛雲天的位置。

“哎呀，这可真是一处佳苑，柳妹妹，请你搬走吧，我在南苑给你找了一个好住处。”

一旁的二夫人尖声嚷嚷着，见柳箐媛无动于衷，随即咬牙切齿地说：“还不快给我滚回你的南苑去。”

不错，搬来的正是洛雨熙一家，二夫人窥视这个花园很久了，而洛雲天这方的势力因失龙首逐渐衰弱，趁此机会赶紧将他们的所有物霸占了去，叫他们再无法翻身。

从那时起，洛雨熙便和洛雨鸢结下了梁子。

“喂，滚远点，你爹绝对回不来了，这样你永远跟我比不起了，我爹爹可是洛家的长老候选人了，你的地位呢，也远不及我，老早以前就看你不顺眼，凭什么所有人都来巴结你们母女俩？而你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不要脸！有多远滚多远，我可不想再看到你，晦气！”尖酸刻薄的话语从一个屁大点的小孩最终吐出，真是令人惊讶。

很难想像，是何等的家教将五岁的孩童教育成如此地步，虽说童言无忌，但这，也太过了吧。毒舌，尖酸，刻薄。

“你，出去，这是我的地盘，我不欢迎你。”见柳箐媛仍旧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二夫人再度发话了。

三十来岁的妇女，用脂粉裘皮来武装着自己，用奢华之物装点着自己遗失的青春，看着素颜、年轻，并且貌美如花的柳箐媛皱着眉说出了这句话，便不屑地去指挥下属们行李物品的摆放问题去了，不再理她们母女。

不走是吗？

哼，总会有人来赶的。

有其母必有其女，这母女简直一个德行，直白了当地说，不过就是嫉妒心在作祟。

那时的洛雨鸢乖巧地站在母亲身旁，扯着她的裙角，心中对这对母女满是厌恶。

“鸢儿姐，我父亲他……”洛桑雪不安地走上前来，眼睛躲闪着洛雨鸢的视线，“希望我与你从此断绝来往，但是，我，其实……”

“说那么多干什么！不需要跟她们废话了。”一只大手抓住洛桑雪的肩头，硬生生地将她一把扯到自己身后，推着她走向洛雨熙，“快，去跟她说，我在家是怎么教你的？”

那人是洛桑雪的父亲，真的是一个很势利的人。几年前，他也是这样将洛桑雪介绍给自己的吧。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一件事，请让我跟在你身边。”洛桑雪弱弱的略带有颤抖的声音伴随着两行清泪流下。

洛雨鸢只记得，那天的风很大，大概是沙粒落入了眼中吧，水灵的眼睛竟泛起了泪花。

在那一天，原本什么都不懂的洛雨鸢似乎一下子长大了，一下子看透了世态炎凉，趋炎附势的人们的丑态。

在洛雨鸢的小世界里，只剩下父母可以依靠了，但是，现在，只有母亲了。

4

“我本以为，那是你是不情愿的；我以为，你会回头看我一眼的。可是，那只是我以为，你没有，就连那么简单的一次回眸都没有。呵，恐怕是我太天真了呢。”两眼空洞，洛雨鸢仿佛置身于三年前，旧事重提，心中难免泛起一丝苦涩。

“鸢儿姐，我知道我再怎么解释可能也无济于事，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听我把话说完。”洛桑雪一脸的委屈，急得仿佛是快要滴出水般的人儿，机会只有这一次了，一定要，一定要得到她的原谅，若是错过，不知道下一次鼓足勇气又是什么时候。

洛雨鸢怕是想起了儿时她对自己的好，于心不忍，别过头去，没有表态。

“那时，我，真的是被迫的，娘亲被下了毒，父亲说，我照他说的做就给娘亲解药，反之，娘亲会为病痛折磨而死。我不敢反抗，违背他的意愿。我……”双手紧张得都不知道放哪儿的洛桑雪语无伦次地说道。

其实，这些，她都知道。洛雨鸢的小手紧紧地攥成了拳。

不过，这三年来，她一直都不曾原谅过她，只是因为，她还欠自己一个交代，她需要洛桑雪自己来解释，可是，不论是在南苑还是在学院，洛雨鸢等了很久，花了三年的光阴等待，但是，她没有来。

“我真的不愿意，你也知道，我是桑字辈的，那是因为我娘亲是旁室，是被洛家收留的，父亲根本不喜欢我，他一直都在利用我去与别人打好关系，以巩固他的地位，娘亲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尽管我万般不愿，我……”洛桑雪急得连手都不知该放哪儿好。

“我知道。”对此，洛雨鸢给予了淡淡的而又简洁的答复，让极力想挽回逝去的友谊，此刻已不知所云的洛桑雪愣在了那里。

“你所说的我全部都知道，换个角度，如果我是你，在那个年纪，那个急需父母的年龄，我也会为了亲情而放弃友谊。但是，你曾想过，为何我迟迟不肯原谅你？你还欠我一个交代啊，雪，我需要的不是那些所谓的解释。你的眼神已告诉了我一切，但是，你欠我一个交代，一个需要你亲自来说清楚的交代。”心底的话语一说出，洛雨鸢感到，心，不似想象般地沉重，而是愈加轻松，总之，自己的心意是传达到了，就看这孩子怎么表态了。

“那，我……抱歉，当年没敢去南苑找你，因为心有余悸，觉得你会厌恶我。我希望你能原谅我所犯下的错误。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洛桑雪低下头，小脸红彤彤的。

5

“回不到了。”洛雨鸢转过身背对着洛桑雪，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风吹得呼拉拉的作响，吹拂着两个女孩的长发，大雁在空中发出阵阵悲鸣，洛桑雪紧抿嘴唇，强抑着自己不哭不来。

“为何，执意要回到从前呢？为何，不可从现在，重新开始呢？”洛雨鸢稳定好情绪后，再一次转身，仿佛是抛开了过去，想要重新面对眼前的人儿。

洛雨鸢换上了比阳光还要耀眼的笑容，褪去了故作冰冷的外壳，只留下一片属于孩童的纯真与美好。

洛桑雪眼底重燃希望，抬头看着洛雨鸢，茫然、无措，两行热泪滚落，满脸的不敢置信，满眼的欢欣雀跃。

“我以为，我已经没有那个资格了。”洛桑雪颤抖着的哭腔折射出了内心的释然与喜悦。

“你永远是你啊。”洛雨鸢轻笑着为她拭去泪水。

而另一旁的白色身影没入丛林，消失不见踪影。

“鸢儿姐，你的脸？”洛桑雪手轻轻地触碰着那道“疤痕”，轻轻的，像似怕弄疼了她。

“没什么，只是垫了层东西……”洛雨鸢覆上洛桑雪的手，一把拉过，带着她回宿舍了。

风夹杂着女孩的叽叽喳喳雀跃的声音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