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惠荣夫人，妗妃，今日都被叫去了慈宁宫，让太后训了一顿。”

一大早起来，浣衣局便有宫人端了衣物来。不过是与往常一样，分了衣物清洗。以往，都是菀柳在纤月的旁边，只是今日，菀柳被叫了去做杂物，大多是搬东西打扫之类的。浣衣局的活儿多，因而也不稀奇。在纤月旁边的，变成了纤素。

纤月入宫后本就不喜说话，平日里最多便是与菀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几句。再加上纤素是典型的孤僻性子，平日里两人连话都说不上几句，更别说有什么交情。纤素骤然开口，倒吓了纤月一跳。

“哦？”

纤月疑惑纤素为什么知道。这里是浣衣局，其他宫的那些事情几乎不会传到这里，无聊得紧。纤素的这一条消息，倒是让纤月无比感兴趣。

“听说是因为皇上至今无子无女。听太后的意思，像是要在选秀之前就先挑个合适的入宫。大概是那家达官贵人家的小姐。”

纤素继续道。声音淡淡，听不出来什么感情。

“是吗？”

纤月问道。这样的事情，若纤素是听说的，连浣衣局这边都传到的事情，估计已经满宫都知道了，这个可能性不大甚至几乎没有。不过，如果她现在问纤素是怎么知道的，估计十有八九不会说实话，不如不问了。

“你是个聪明人，不必我多说什么，好自为之。”

说完，纤素便端着衣服，走到另一边晾晒。纤月秀眉紧皱，愣在原地。纤素的话，萦绕在耳边。忽然，心中似有一道闪电劈过，难不成，她知道自己的目的？！

纤月立即回过头去，紧紧盯着纤素，想从她的脸上，从她的动作中看出什么，却只看到一切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这纤素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想要调离浣衣局？如果真如她说的那样，将有新人入宫，对自己无疑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只是，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

一个月后，纤素的话成了现实。礼部尚书嫡女殷素娥，年十六，被太后挑中，封为婕妤，赐封号贞，赐居关雎宫。一周后入宫。

关雎宫本是先帝时华淑妃住的地方。华淑妃比先帝小二十岁，入宫之后一直深得圣眷，恩宠非凡。

先帝驾崩后，便封了刘贵太妃，搬到了寿安宫。

这关雎宫，是刘贵太妃最受宠的时候先帝为刘贵太妃所建，名字取自诗经《关雎》，由此可见，先帝对刘贵太妃的宠爱非同一般。而如今，太后让新入宫的贞婕妤入住关雎宫，其心思不言而喻。

这殷素娥的名字纤月在入宫前也听说过。只因这位殷小姐是有名的美人，又性格温婉贤淑，精通诗词，能歌善舞。出阁之前便芳名远播。想来太后也是早早就开始考量，才挑中了这殷小姐。

新人入宫，自然是要挑一批宫人前去侍奉。再加上婕妤位列从三品，位份不低，需要的宫人的数量自然也不少。

虽早有打算，但当内监来浣衣局带着纤素和纤月前去关雎宫的时候，纤月还有一瞬间发愣。

去关雎宫侍候，本来是件好事。

贞婕妤是新宠，又是太后挑上来的人，想必圣眷不会少。

只是，原本自己去找静茂，是想调去尚宫局，或者是如果有低位的妃嫔被选上什么的有个机会。然而，这贞婕妤的来头可不小，又位份高，这显然不是静茂可以左右的。

而且，看她走的时候静茂的那一脸艳羡，就知道不关她的事。

走在去关雎宫的路上，纤月的心中还一直在纳闷，忽然看到了垂首走在旁边的纤素。

纤月回想起，纤素似乎对调她去关雎宫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甚至一句话也不说，动作麻利地收拾收拾东西就走了。倒是菀柳在那里抱着纤月险些就哭出来了，直到纤月安慰她说没什么的今后会时常来看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了手。

忽然，纤月想起了那天纤素对她说的话。难不成……这一切，都是纤素安排的？!

赶紧摇摇头。

纤素不过也只是一个和她一样的小宫女，怎的会有这个能力？大概是她们运气好的关系吧。不过，这运气好的也太邪门了，这么大的一个浣衣局，少说也有几十号人，比她们资历深的也不在少数，曾经伺候过先帝妃嫔的也有，怎么会就抽中了她们两个？这不合常理啊。

不过管她呢。运气好也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也好。终于离开了这浣衣局，而且这关雎宫，听着，也算是个好去处。

关雎宫果然是先帝特地为刘贵太妃所建的，又是这关雎之名。

虽然比起惠荣夫人住的未央宫和妗妃住的蕊芙宫离乾元殿远了些，却胜在清静。而且，有心不嫌远便是这个理。

走了些时间，经过不少连绵不绝的宫殿，领着纤月和纤素的内监停在了一座宫殿前。那宫殿门前的匾额上雕刻着富贵连绵的花纹，三个赤金大字“关雎宫”格外醒目。

进了门，过了一个大院子便是关雎宫正殿同心殿。

刘贵太妃喜爱花草，因而那大院子里种满了奇花异草，以兰花、芍药、月季、合欢居多，其余的还有一些各类花草。刘贵太妃搬走后死了不少，却还剩着些，若好好打理打理倒也还算美丽。

大院子的东西两边分别是小厨房和内监、宫女住的屋子，小厨房的旁边还隔了一间，给厨师居住。同心殿的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小院南边是清竹轩，是夏日妃嫔避暑的地方。

东边是仓库，西边则是刘贵太妃喜爱跳舞，先帝建立的供刘贵太妃练舞的地方，叫做惊鸿阁。正中有一个小台子，台前还有些桌椅，想必是先帝有时来看刘贵太妃跳舞所备。此外，应还有些装饰，只是被搬走了。

关雎宫的掌事宫女叫韩馀环，看上去三十余岁，皮肤白净，面色和气，似乎比较好相处。听说是伺候过太后的，贞婕妤要入宫，太后便从身边挑了两个信得过的人到关雎宫做掌事宫女和掌事内监。

看来，太后对这贞婕妤很是看重。

韩姑姑看上去像个好相处的人，不似静茂那么凶神恶煞，比起静茂来，更是多了一分稳重与威严。

纤月与纤素等一众宫女一起站在同心殿前，而韩姑姑就站在她们面前。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这关雎宫的人。进入这关雎宫要牢记，一是进了这宫就是这宫人，为奴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对小主衷心，不可以私自去其他宫，更不许给小主丢脸；二是要恪守宫规，不许做违了规矩的事；三是做事勤快，少说些话，多做些事，伺候小主要周到，但切不可自作主张，更不可嚣张多话。说话做事伶俐着些。听明白了吗？”

韩姑姑的声音并不算大，但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不愧是曾经在太后身边做事的人，说话语序清楚，语速平缓，虽没有威胁却足够威严。

“奴婢谨记姑姑教诲。”

一众宫女行礼，齐声道。韩姑姑点点头。

“小主很快就要入宫了。在小主入宫前，你们要把这整个关雎宫打扫得一尘不染，那些要添置的陈设到时我会列一张单子，你们送去内务府便可。还有这花园，像个什么样，要好好打理出来。至于内监，内务府正在挑着，你们不必管，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

“是。”

又是行礼，齐声应道。

韩姑姑又教导了一番，大概是说今后应该怎么做以及切不该怎么做之类的。足足半个时辰，才分配下去打扫关雎宫。

纤月趁机看了一下，发现一众宫女中，自己与纤素算是最小的。其余的，应该都是些有些经验的宫女，一眼望下去，容貌最为出众的就是纤素了，其余的都容貌普通面貌忠厚，看起来手脚也勤快，想必内务府是把过一道关的。

纤月不由得又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被挑来关雎宫侍候这位还未入宫的贞婕妤。不过，看纤素仍然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便也就先把这份疑惑埋到了心里。

纤月和纤素被分配到打扫清竹轩。

清竹轩比起同心殿来并不大，却也不小。毕竟虽然只是夏日避暑的地方却好歹也是刘贵太妃先前住的，不比同心殿大但比起其它的几个偏殿来说算是大的了。除了纤月和纤素以外，其他宫女都被分去打扫同心殿。

进了清竹轩，纤月见周围没什么人了。而纤素，像是早就想到纤月要问她些什么，淡淡道：

“这进了关雎宫，你就当是被尚宫局点名单是胡乱点中的。什么都不要问，也不要说什么，做好这关雎宫的宫女就可以了。你是一个聪明人，想必不用我多说，今后该怎么做，要看你自己。”

纤月心中的疑惑丝毫没有因为纤素的话而减少，但她知道再问肯定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点点头。纤素见了，也不再说什么，拿了扫帚开始清扫。而纤月，也拧了抹布，开始打扫。

到了吃午饭的时辰，纤月与纤素虽然手脚在新入宫的宫女中也算快的，却也没有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打扫好清竹轩。而韩姑姑，也丝毫没有给她们增派人手的意思。只是将打扫同心殿的宫女中分了两个去打扫惊鸿阁。

今天之内必须初步将关雎宫打扫完。贞婕妤入宫前一天还要打扫一次。而中间的时间，就是打理花园，添置陈设，看看有哪些不要的就扔了。还要根据贞婕妤的喜好来布置，看看有哪些东西需要替换。

听说贞婕妤不想用宫中的厨娘，想从本家带厨娘来。要在贞婕妤入宫前，把食材买好厨房布置好。 其余的零零碎碎的，也有不少事。

一天下来，虽然纤月已经在浣衣局那边呆了几个月，却仍然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先是好不容易打扫好了清竹轩，然后又被派去打扫厨房，厨房打扫好后又被一个宫女叫去扫小院子，随后才去打扫了宫女住的那一间屋子，收拾了东西。在打扫的过程中，还不时需要搬一些东西。直到内务府挑的内监过来了，搬东西的任务才交了出去。

加之大概是纤月和纤素看起来比较年轻又脸生，那些宫女想偷懒的时候也时不时欺负着些。例如莫名其妙地被叫去替别人扫小院子。

别看那些人一个个长得老实，干活的时候虽不频繁偷懒也不过分却也偷了一两次小懒。纤月又不敢抱怨，看着纤素也什么都没说，只得默默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