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周晖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脑袋嗡的炸开了。他抬头望着一路伸延向上的楼梯，幽暗的灯光照在他脸上，他觉得自己的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林天一掏出手机看了看，没有信号，他不甘心的轻骂了一句，又掏出周晖的手机，当然，没有信号。此时楼道寂静无声，周晖靠着墙，他觉得背后的墙湿乎乎的，似乎有千万双手在挠着自己的后背——千万双占满了血污的手。林天一皱着眉对周晖道：“下楼吧。我想，我们已经走进了死循环。”“死循环？”周晖一脸疑惑。林天一并肩站在周晖身边，望着天花板道：“譬如，其实我们已经死了。或者，其实我们活着。我带着你，来到了这个地方。你觉得陌生。”周晖故作轻松道：“然后呢？”林天一冷笑了一下说：“你会发现这个地方是如此的诡异，又诡异又熟悉。终于你在一堵墙上发现了一行字‘我是周晖，我死在这了，我要盖一个血手印。’然后，整面墙是密密麻麻的，你的手印。”周晖觉得后背一冷道：“胡说的吧。”林天一摇摇头道：“也许，这堵墙，就在我们的背后。”周晖不敢回头看了，他慢慢挪动开身子，借着眼角的余光，他看到，这堵墙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周晖道：“我们，还下得去吗？”林天一什么也没有说，他拉起了周晖，向下走去。

“周晖，你在想什么？”林天一问道。周晖道：“我在想，谜底到底是什么。你呢，天一？”林天一想了一会儿，简明扼要的说了四个字：“活着出去。”周晖把林天一攥得更紧了，因为他听到，这空旷的楼道里，不止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死循环三个字再一次跃入周晖的脑海，也许他现在就是走在一条死循环的通道中，他的四周都是人，他们彼此谁也看不见谁，他们除了周晖，就都是林天一。千千万万个周晖，千千万万个林天一，千千万万个，血手印。林天一感觉到了周晖的紧张，他轻声道：“一会儿出去了，我们得好好的调查一下这栋大楼。”周晖点了点头。林天一在心中暗道：“这栋楼，根本就不存在。”

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周晖踩着每一阶楼梯都感觉到自己的小腿在颤抖。突然，他站住了。林天一拍了拍周晖道：“怎么了。”周晖脸色铁青，他指了指他们一处楼梯口的墙，雪白的墙上，没有了当初那个2的标识，而是赫然的换成了两个鲜红的手印。林天一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堵墙，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周晖猛地用尽全力向那扇防盗门踹去，一下，两下，防盗门纹丝不动，倒是震了周晖一身灰尘。林天一上前拦住周晖道：“没有用。再向下走走看吧。”周晖扶着楼梯向下望去，除了黑洞洞的过道，什么都没有。这里，是2楼。不对，也许，这里还是21楼。或者是，负21楼。

“我们得赶紧找到出口！”林天一和周晖一前一后的向下飞快的跑去，周晖感觉到，在这黑洞洞走廊里，四面八方都是无数双血红的眼睛，眼睛，眼睛……

终于，二人都跑的气喘吁吁，靠在墙上喘着粗气。周晖递给林天一一支烟道：“对不起。”林天一道：“该道歉的是我吧。”周晖惊呆了，他不知道想来冷若冰霜的林天一居然向他道歉。周晖笑道：“谁也不怨。好奇害死猫。”林天一抽了口烟，也笑了：“我其实一点也不好奇。谁死了，谁活着，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周晖疑惑道：“那你？”林天一抽着烟，他看着天花板，突然哭了。

“如果真的有死循环，我想，我们都会很幸福，不是吗？”林天一哽咽道：“周晖，我心里有个小孩。五岁，又胖又圆，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他喜欢COSPLAY阿童木，早上笑了，晚上哭了。”周晖一阵心疼，他拍了拍林天一的肩膀。“我只是想问问为什么所有的幸福都要变得这么快，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就长大，为什么我就搬家了，为什么门前的老树，门后的花坛，老爸的自行车，一瞬间，就变成黄土了。为什么变成了黄土，还会被吹走了。为什么吹走了……我没变，我什么都没变，长大的那个人***不是我！”林天一狠狠的捻灭了烟头，他咬着嘴唇，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落进嘴里。“死的那个女人，是我爸情妇的同事。第三天，我妈也失踪了。我想找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回家，我只是想回家。我也想问，哪条路能回家。”说罢，林天一蹲下呜呜地哭了起来：“我真的，很羡慕每天可以和爸爸一起吃饭的那个女人……”周晖突然鼻子一酸，他强忍着哽咽，蹲下身为林天一擦着眼泪。他突然发现，他把这么简单的林天一，想的太复杂了。

“所以呢？你准备怎么办？”周晖轻声问。林天一擦着眼泪，哽咽道：“我没有家了。周晖，我早就，早就，很早以前，就没有家了……”

久久的沉默。

突然，周晖觉得背后一阵黏湿。他发现，背后这堵墙，正在缓缓淌着一种充满了腥气的液体。周晖把林天一揽在怀里，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