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血染初妆
议事厅内,王坐在象征最高权力的座椅上,紧皱着眉,看着眼前桌上堆得高高的军情急报,手指一下下的轻叩着桌面。
“王。”
许久,一直静默的站在一旁的王后终于轻叹出声,秋水剪眸里有着心疼。
王抬头看了一眼王后,轻叹:“你说,我们是哪里做错了吗?我们,难道不该养他吗、、、、、、”
“不是的王、、、、、、”王后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抬手轻抚这个帝王的脸。“不是的、、、、、、这不是你的错,不是、、、、、、”
“当年,我要是没有、、、、、、”
王的眼里是悔恨,还不待他说完,王后便以唇封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一滴清泪顺着脸庞滑落。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罪孽、、、、、、”
“王,七七怎么办?我们、、、、、、把她送到夜家吧?”
“不行!”王猛地站起身,“以夜家的立场,我们可以交好,但却不能全然信任。即使夜家收留了七七,要是因为留言,又把她交出去了怎么办?”
一阵沉默,王后的声音带着哭腔打破僵局:“那怎么办?难道、、、让她跟着我们一起死吗?她才七岁啊!”
“唉、、、、、、”王一声轻叹,“把她送去人界吧、、、、、、这样,至少她能好好的活下去、、、、、、”
太阳慢慢下沉,天边的颜色变成了好看的橘色,然而此刻,原本爱极了这样的颜色的童七,却在最疼她的五姐姐的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姐姐,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五裳沉默不语,半晌,稚嫩的声音响起:“七七,很多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这话,是从一个十一岁大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这样的年纪,本是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然而,因为身在皇家,她不得不,比别人更早的明白了这些道理。
“姐姐,造反,这是不是很大的罪?三哥他,会不会死?父王会不会杀了三哥?”
“七七乖,没事的,三哥不会有事的,就算他真的造反了,可他也毕竟是父王母后亲生的,父王不会杀他的。”
童七从五裳怀中抬起头,声音哽咽着问道:“真的吗?那,三哥不会有事?”
五裳看着童七因为这句话而露出喜悦的小脸,差点就脱口而出:“笨蛋,怎么可能是真的!造反,这可是天大的罪过啊!”
可,她又怎么说得出来?眼前的人,心思纯白,不是她这样的看透一切黑暗的提前苍老的可怜虫,而是一个真正的该被人捧在手心疼爱的公主。
哭笑随意,简单干净,天真明朗,这些东西,是她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啊!生在皇家,亲情本该是最淡漠的东西,可是,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却会因为她的哥哥可能会被处死而惊慌失措、、、、、、
这让她怎么敢、怎么舍得说出真话?!
“嗯,你别担心了。”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脸,五裳突然觉得不忍面对,索性找了借口起身,“我去给你倒杯水。”
转过身,转头看了一眼举着小手擦眼泪的童七,五裳心里不可思议的柔软。这个人,她要好好的保护!要让她,永远如初生的婴儿那样,不谙世事,不染淤泥。
不远的树荫底下,站着一个面如冠玉,眉眼冰块一样的少年远远的注视着阁楼的透明天台。少年凉薄的唇勾起残忍的弧度:“备受宠爱的童七殿下,永别了。”说完,缓缓搭弓拉箭,瞄准了天台上一个瘦小的身影。
松手的那一刻,少年眼里,是可以覆灭一切的火光。
箭势汹涌,竟贯穿了厚重的玻璃,速度不减的冲向了童七。
玻璃破碎的声音吓了童七一跳,回头,来势汹汹的箭已经划破空气,呼啸着冲她而来。童七吓得面色惨白,尖叫声还没来得及冲出口,便被人紧紧搂在怀中。
是她所熟悉的气味,她还听见往日那个温柔的同她说话,唱歌,讲故事的声音在她的头顶闷哼一声,然后细细的呻吟了一声。
真好,没有让七七在我的面前受伤。
这是五裳在那一刻的想法。那支箭带着仇恨和势必毁灭一切的决心,让五裳在那个瞬间痛得差点背过气去,可,她还要向怀里的人道歉。
松开了童七,细细的抚摸她的脸——这是最后一次这样做了吧?
“七七,姐姐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童七的脸色惨白,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刚才五姐姐不是还在告诉自己,说三哥不会有事吗?怎么现在,变成五姐姐了呢?
年幼的童七啊,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鲜血,见到死亡,和她最亲密的人。
看着童七呆滞的模样,五裳想,还是、、、、、、吓到七七了吗?可是,怎么办?我、、、、、、撑不住了呐、、、、、、
七七,你以后,一定要活得,开开心心的、、、、、、这样,姐姐才不会、内疚、、、、、、
五裳最后努力绽开了一个最美的笑——她想,让她手心中的天使不害怕、、、、、、
五裳的身体缓缓往后倒去,童七只是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一丝反应。五裳的身体倒在了地上,那支箭——贯胸而过。
鲜血很快晕开,白色衣衫上,羊毛地毯上、、、、、、妖艳的红在大面积的白色上开出绚丽的花。
童七睁大了眼睛,只是,那里不再如星辰璀璨,而是,木偶一样的空洞无神。
许久,童七终于有了反应,木讷的走到五裳的尸体旁边,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姐姐?姐姐、、、、、、五姐姐、、、、、、五姐姐、、、、、、”
童七伸出手拽着五裳的手臂,摇晃,眼泪一个劲儿的流。她的姐姐啊、、、、、、她最喜欢的,最疼爱她的姐姐啊、、、、、、这是,怎么了?
奉王的命令赶来接童七的人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白衣染血的女孩身上插着一支箭,箭身上还有妖异的红色,而那个一向天真活泼的女孩,流着泪跪在尸体旁边,扯着她的衣袖,一遍遍的叫“姐姐”。
那些人惊呆,宫里变天了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可是王的命令不能等,几个人快步上前,叫了好几声“殿下”也不见女孩有何回应,不得已,只能越矩上前,拉起女孩就走。
童七没有丝毫反应,还是木偶一样的任由他们拉起,只是,脸上一直挂着泪,而视线,一直停留在已经毫无生气的五裳身上、、、、、、
王后见到这样的童七自然是要追问一番的,那几个人横下心,集体跪下,说出了真相、、、、、、
听完,王后往后踉跄两步,失了神:“怎么、、、、、、怎么会、、、、、、难道,这真是报应吗、、、、、、”
王很快恢复了冷静,走过来紧紧握住王后的肩:“现在没有时间给我们感伤,他已经开始动手了,再不送走七七,谁都保不住!”
王后这才回神,看着王眼里的凝重,庄重点头。
王后是刚好在迷之森林靠近人界的那一边遇见童家夫妻的,她回头看了看迷之森的方向——那里,她的丈夫,还在孤军奋战。
王后突然跪下,那个高贵、养尊处优的她,为了她的女儿,给一对人界夫妻下跪。
“璇叶求你们,收留我的女儿。“
童家夫妻被她的举动吓到了,手忙脚乱的要扶她起来,可王后也是个倔强的,就是不肯起。无奈,两人才不得不答应了王后的请求。
“只要你们肯收留我的女儿,好好的把她抚养成人,我一定让你们平安出了迷之森林!”
两人狐疑问道:“不是说迷之森林神秘危险吗?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跟你们不一样的人。请你们不要再问了,替我好好的,照顾我的女儿、、、、、、”
两人看着王后脸上的哀求于心不忍,终于点头答应。王后松了口气,扯唇一笑,把脖子上的紫水晶项链摘下来给童七戴上。
“这是母后的护身符、、、、、、将来,就凭这个,接你回来、、、、、、”说完,看着仍旧木讷着脸,一点反应也没有的童七心中大恸,手温柔的抚着童七的脸:“七七,你在那里,要照顾好自己,要开心的笑、、、、、、母后,会接你回来的、、、、、、”
最后,王后狠了狠心,收回手,却被童七握住。
“母后,五姐姐的身上、、、、、、有好多血、、、、、、好多血、、、、、、七七怎么叫,也叫不醒她、、、、、、”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决堤,王后狠心将手抽出,念起咒语,手指在空中画着符号,一阵浅蓝色的光包围住童七,蓝光消失后,童七一直木然睁着的眼睛阖上眼帘,身子软倒。
王后抱起童七,混着泪水在童七的额头印下一吻,然后将童七交给童家夫妻,低声道:“我的女儿,她叫童七、、、、、、”
童家夫妻一见着童七闭着眼,满是泪水的小脸就又爱又怜,王后看着他们的表情惨淡一笑,真好,七七不会受委屈了、、、、、、
然后发动咒语,海蓝色光圈包围了抱着童七的夫妻二人,片刻,光圈消失,人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