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脸上的阳光温暖醒的时候，何茶迷糊了。

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身在家中，吸吸鼻子就能闻到槐花的清香，张张嘴喊一嗓子，就能看到某个漂亮的小孩子颠颠地跑过来，爬在床头，肉呼呼的小嘴贴着自己，“茶茶姐，你醒啦？”

鼻子突然酸酸的。

她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却遭遇了那么多。只能凭借回忆来制成自己走下去，却渐渐明白自己可能会失望。

或许，自己这一生，都不能找到他了。

那时的何茶还不知道宿命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却觉得，自己或许一辈子都要这样过来，恍恍惚惚的上路，去许多地方，见许多人，到处寻找自己的小媳妇。

现在的她，几乎模糊了爸爸妈妈的面孔，不敢去回想，只能向前走。她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家里的模样，除了那小小的四合院和一棵槐花树。

只有陆良，是自己最早背负的债，住在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还不懂这些，但她知道，每次，只有想起陆良的时候，她才会觉得温暖。就算是冬天，找不到避寒的地方，只要想起陆良，就有力气再走下去。

从这点看，何茶实在是个有韧性的孩子，她在尚且懵懂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自己一生的坚持，模糊但是坚定地走了下去。

“孩子。你醒了啊？”

耳边传来了一声极为慈祥的声音。何茶愣了一下，缓缓地转头，这才发现，床边坐了一位老人。

花白的头发，充满善意的眼神。

是的。她明白那是善意。因为再流浪的几年中，她曾经遇到过不少这样的老人，他们帮助了她许多，也让她在无数个寒冷的夜晚，不致于冻死病死。

“奶奶。”何茶不自觉地讲出口。虽然声音很低，但是，她依然脱口而出。

这是她发自内心的尊重。

她自己没有奶奶，但是，每次看到慈祥的老人，总是想要亲近。而这些老人，也总能给她最亲切的关怀。

“哎，好孩子。”李奶奶红了眼眶，她为何茶清洗身子的时候，就发现了她身上有多少伤口，以及这个看着健康的孩子，到底有多瘦削。

“孩子，饿了吧？奶奶给你盛饭吃。啊。”

何茶看着李奶奶站起身，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出门。

只是，刚出门，她就听到李奶奶吃惊的声音，“哟，浩浩，你怎么端着碗站在这？”

门外却无人回答。

何茶好奇的很，盯着虚掩的门，想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她身子乏的厉害，动一动都觉得酸痛的厉害，所以，就算再好奇，她却是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起来。

门外，李奶奶嗤笑了声。敲了敲低着头的小孙子，冲着屋里努了努嘴，推了李浩一把。

受到***鼓励，李浩双手捧着碗，一推门就进去了。

何茶在看到李浩的第一眼，就冷下了脸。

她讨厌看到李浩，不只是因为她被赶出家门，就是因为他的原因，还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想要把陆良给拐走。从那时起，她就觉得，这个李浩，一定不是好人。

“你来……咳咳，”何茶情绪激动，咳得厉害，把李浩吓得站在门边不敢再动，等缓了下来，何茶就瞪过去，“你怎么在这里？你个坏蛋。”

李浩委屈的撇嘴，想要过去，但又担心伤到何茶。

只好一步步挪过去。把粥捧在前面，小心翼翼地说，“我，我煮了粥，想要给你喝。”

何茶冷哼，“我不喝，你出去。”

李浩为难地看着何茶，担心道，“你已经睡了一整夜，昨天也没吃东西，现在肯定饿了，而且，你还受了伤。流了很多血。不吃饭怎么行？”

看见何茶不合作，李浩搬出***说辞，何茶受伤、失血，需要补一补，但是因为久了未吃饭，还需要吃粥养养胃，所以急不得。等一会儿再炖鸡汤给它喝。

听李浩这么一讲，何茶顿觉手腕刺痛难忍，刚刚还只是麻麻的感觉，现在痛感似乎都回来了。手腕处痛的厉害。她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刚看了一眼，就呆住了。

“我的手？”

李浩心疼道，“你的手流了好多血，奶奶说你是被那个疯子给放血了。所以才睡那么久的。”

看到何茶一脸呆滞，李浩补充道，“你忘了吗？你自己从山上下来，走错了路，去了不能去的地方，被人给抓走了，我跟奶奶就到处去救你。”

何茶听着李浩的讲述，脑子里已开始回忆起来。

她记得自己是不想跟李浩牵扯，所以自己从山上下去，但是没想到会遇到疯子。

想起来那个疯子，何茶打了个寒噤。

她从来没遇到过那么疯狂，又长那么疯狂的人。

就算是以前听过的恐怖故事，看过的电视中，都没遇到过这号人。

想到流浪途中听到的传闻，她觉得自己碰到的只有是这样人了。“他是杀人魔吗？”

李浩在城市里上学，前一阵子也因为杀人魔逃狱的事情，被爸爸妈妈担心了很久，好久都是接送上学。在他看来，杀人魔一定是顶级恐怖的人，联想到他见到的胡六等人，他确定地点了点头，“恐怕是的，那些人太恐怖了。奶奶说，以后咱们都不能再去他们的村子。”

听到李浩自来熟的语调，自己只不过问了一句话，就把自己归到他们一对了。何茶又冷下脸，“谁跟你咱们啊。我跟陆良才是一对。你别烦我。”

李浩囧得红了脸。想要道歉，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把手中的粥往前送了送。讨好地说，“你肚子一定饿了吧，给你粥吃。不吃饭不行的。”

何茶的肚子早就空空如也，此时闻到粥的味道，已经偷偷咽了好多口水，之所以还在僵着，就因为送粥过来的是李浩。

她心里觉得，跟李浩是天大的仇恨，所以一定不能和好。

要是现在喝了粥，又算什么呢。那她跟以前部队里叔叔口中的叛徒又有什么区别。

再一次僵着。

李浩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何茶已经把脸都盖上了，看都不看李浩一眼。

正在这时，门上响起了一阵轻响。李浩扭过去头，李奶奶正在门框边招呼他，示意他把碗放在床边，让他出来。

李浩照办后，李奶奶就进了屋。

“小姑娘，起来喝口粥吧？这粥熬的可真香了。”

说着，李奶奶慢慢地掀起何茶的被子，舀了一勺粥，喂到何茶的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