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普通人家
“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铐在世间人们脚上的链锁将会被无形的机器拉扯着,沦落入永无止境地轮回深渊。”
历史是被注定的,无论是被世人只词褒贬,还是被冗长的骗局掩人耳目。历史的长河,都不会因为政客的巧舌如簧,或是将军的骁勇善战,而改变流向,它最终都会走向一个结局,这个不堪的结局。
我们所说的这个世界,天地混沌一体,神兽肆虐,人们祖祖辈辈与其斗争以求生存。
在战斗力日益发展的绵长的人类进化史上,他们倚靠足智多谋的头脑征服了藏身于大地各处的主宰着世界的各类神兽,征服了神兽魔晶诅咒引发的手无寸铁人类的恐慌。
征服了这个绝望而“垂死”的世界。
然而,征服灾难频发的世界并不是人类灵魂轮回的终点。直到沉默基因的苏醒,族群中发生大规模的异变,人们意识到种族之中“异鬼”的存在。这些“异鬼”虽被祖辈们传承下来的圣器所排斥,却有超乎常人的力量。
这种力量让各个家族的王者厌恶而畏惧,他们竞相将“异鬼”作为祭品献给天神。但这并没有抑制“异鬼”的数量,反而遭到了大规模的“异鬼”起义军的反抗。
“异鬼”在千万年自由制度的抵抗之后自成一体,以冥族自称。在冥族从古至今的世袭中,最注重的是血统的纯正,血统越纯正的人,他的力量也将越强大。因此,冥族金字塔般构造的社会成员组成是在所难免的。
冥族中贵族并不是很多,但以赛特家族为首的人,地位最为显耀。
出生即决定命运,在赛特家族中出生的人都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他们天生血脉最为优良,各个骁勇善战。赛特家族也因此承揽了冥族地盘上的绝大多数土地。各个小贵族为了避免灵族的纷扰,也相继投奔赛特家族,以求庇护。
灵族,则是那些顽固不化的圣器继承者的后代。他们没有冥族能生火起水的特殊能力,可是他们历代传承下来的家族圣物让他们足以与冥族相抗衡。通常王室的继承者是被持有圣器的人所认同,并能将圣器的能力发挥到极致的人。
灵族中的贵族还是蛮多的。东有黑粟,西有卡文罗蒙,北洛奇,南单蝶。十年前,卡文罗蒙家族当仁不让稳坐灵族第一,但经历了赫卡忒这场特大型战役后的卡文罗蒙家族竟已经整整十年衰而不欣。
据说,家族里五位圣器——指戒的持有者中的三位都消失在人间各处,不见所踪。在灵族群龙无首的黑暗年代,黑粟家族立刻就从老大的副手直窜成BOSS。
世界被冥族和灵族两个大的种族瓜分。冥族占据着世界的北部,而灵族独霸幽河以南。原本两族的意识形态就大有不同,在领土纷争的问题上便更是战事不断。
我们的主角晗木便是五位卡文罗蒙名正言顺的继承者之一,现居卡文罗蒙国土的边境,倚靠在祁山山脚的艾尔城。
镜头拉向艾尔城的集市,快到了祭神的节日,人们都在为神祭筹备着。老街喧闹异常,妇人们讨价还价,小贩们的吆喝声,还有外放的流行音乐,人的耳膜怕是都快炸了,人群涌动,将小小的集市围得是水泄不通。
“让让!让让!”他拖着已经生锈了的不断发出“哐啷哐啷”声响地铁质发着褐色斑点的小推车,右手在身前不停地挥舞,示意行人为他让让路。
即使是到了初秋时节,艾尔城依然闷热无比。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毒的似乎能将地皮上的水都榨干了去。
他大汗淋漓,背部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沁湿,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格外的闪耀。汗滴顺着他的鬓角淌在脖颈上,沾满泥土的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汗,脏了清秀的脸庞,他的脸被蒸的通红,鼻尖都被这曝阳晒掉了皮。
这天真是热啊,他心想着。
车子停停走走,停停走走,早已透支了他仅存的一点点耐心。橡胶车轮滚过的泥水地,飞溅在他卷起的褐色裤腿上,他丝毫不会不在意,可走得这么慢,这让焦躁不已,火气上头。
心烦气躁的鬼天气,闷热的空气让人憋得难受,毒辣的骄阳,晒在他的头顶好像是顶着滚烫的油锅前行。不出几步,人群又将他和车子卡在人群中央,停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金发男好像火山喷发般,青筋暴起,大吼道:“该死的!不知道让让啊!”他愤怒地抬起头,吼声恰似一道惊雷将街道劈成两半。街巷里所有男女老少都惊得退出两三米,晾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狭窄车道。
唯独一声闷音堵在不远处的路口:“在和谁说话?”
金发男仰起头,却见高他两头,肩扛着两袋面粉,两个鼻孔扬起喷着怒气的肌肉男,像墙一样堵在道口,肌肉男缓缓地转向他,好像在炫耀一般,抖了抖了那似乎能将他夹死的肱二头肌。
“该死的!说的就是你!给我让开!”金发男似乎完全没被这大块头吓住,眉头反倒拧得更紧起来。他早已流淌着浑身的臭汗,恨不得爽快的干上一架,来得畅快。
肌肉男看到身材“娇小”的他,这个才刚到自己胸前的小矮子竟敢在他面前叫嚣,简直是不想活了。他像壶里沸腾的开水一般,天灵盖都要气得“腾”地飞起来。那大把的络腮胡子因为愤怒几乎是要炸起来。
“……”肌肉男的心思在他耳边擦过,他咬牙切齿,狠狠地扁起胳膊上的袖子,嘟囔着:“竟然敢说我是小矮子!也不问问这艾尔城还有人不认识我?”他撩开手中破旧的小铁车,动作快得好像浪里白条,眼见着一记上勾拳直冲肌肉男,将要在那男人下颌烙去。
围观的人都捂住了眼睛。
谁不知道,眼前的这个金发少年是艾尔城混世大魔王梓优,到处挑事生非,昨些日子,还出手打伤了官二代,根本不是省油的灯。虽说身手还算不错,可面对这个大块儿头,谁知输赢,这一拳下去又不知道惹出多少事端。
“……”说时迟那时快,清风徐来,路边静止的杨柳树忽地飘荡,众人只觉得一阵强劲有力的风从他们身边刮过。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男子随风而来,人静而风不止,一身青衣腰间飘带还在空中飘扬,他一把握住了那冲向大块头来势汹汹的拳头。
“梓优……”他用责备的眼神盯着无风起浪的“男孩儿”,紧紧攥着他的拳头。
男人的到来,倒让这个玩世不恭的男人意料不到,他先是一惊,没好气的收回火辣辣的拳头,他甩起身后的小铁车扛在肩上,执拗地别过头去。
“……是琉沫大人?”肌肉男被突然到来的琉沫惊住了,他发愣地看了看那个被琉沫揉着头发的小矮个儿,又看了看带着单片镜文质彬彬的琉沫大人。这,这可是琉沫大人啊?这个在艾尔城里小有名气,八年前初入城关便惹得满城风雨的男人竟神奇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想着笑容不由地堆砌在脸上,立刻把满是白面的手在皱巴不堪的油腻腻的黑大褂上抹了抹,紧紧地握住琉沫的手,毕恭毕敬地说:“今天真是……,能遇见我们的琉沫大人,真是太好了。”他再回头看了看这个桀骜不驯的小矮子,原来他就是众人口中的梓优大人啊。
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但眼神里却不住流露出对琉沫大人的崇拜之情,见到他的真容似乎是这辈子都能交上好运,他立刻就忘记了前段不愉悦的“交手”,笑得嘴角似乎都要咧到耳根。
“梓优性情执拗,请大家多多见谅。”琉沫像梓优的家长一般“爱抚”着小个子立乍着的金色头发,一脸慈爱的表情。梓优却丝毫不领情,打下琉沫揉捏着自己头发上的手一脸不屑。
“是琉沫大人啊!”“他就是城主雇佣来的幕僚!就是为我们和周边冥族谈判的男人。”“上次与恺特城谈判的人啊。”所有的城民都围了上来希望能看上一眼。“是八年前的那个谜一般男人身边的人吗?”“快让我看看!”这个守护在暗影身边的男人,一向受当地的追捧。
正当人流涌了上来,肌肉男长臂一挡,他的肱二头肌炫耀性地一抖一抖,挑了挑浓密的眉毛,亮出洁白的牙齿:“琉沫大人,您是要把这车东西送回家是吧!来我车上吧,我送你,恰好我也有货要送到城南。”
不由分说,他便夺过梓优扛着的铁车,拎在手里,领着他们二人上了他的马车。那是辆运载牲畜的运货马车,只有驾驶和副驾驶两个座位,后面拖着大大的敞篷车厢。
大块头把在他手中反显着干瘪的铁车往后面的敞篷里一撂,轻松一跃便上了驾驶座,这灵巧的动作与他巨大的身型简直不成正比。琉沫微微一笑,道了谢,缓缓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梓优则不屑地冷哼一声,跳到后面发臭的敞篷里。
车轮“咕噜噜”地转动起来,车身在石板路上摇摇晃晃,连同着坐在敞篷里捏着鼻子的梓优也做着“全身按摩”,随着车身浑身抖动起来。
梓优将敞篷车上的草席帘子放了下来,嘴里衔着狗尾巴草,望向窗外。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坐在车上哪怕还透着些风,那种潮热感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小城到处都是古老的屋子,沾着青苔的石板路,屋宇缝隙夹杂着千年古树,小巷无缝不在,交错的小巷最终汇成大路。大路两旁零零散散有不少小贩,卖着手工艺品,卖着小甜点,甚至是一些古来少有的稀罕玩意儿。
这大道上的商贩与集市里的并不同,他们不会大声叫卖,价格也是一口价,谢绝还价。也比那集市里的商贩显得散漫多了。人少时,路边的小贩们常常聚在一起下棋,斟茶,谈谈天下事,过得可是快活日子。
梓优漫不经心的看着街两边,太阳火辣的烧得他不得不侧过身子。快晌午的大道,让人昏昏欲睡,街道上自然是寂寥无人,但却仍有无数人的话语透过层层空气的封锁传到他的耳朵里。
安静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的,片刻的安宁对于他来说却是奢侈。
马车颠簸,半个多小时才摇到了他们的家。
这是座二层的青色砖瓦房,一百多平方米的占地面积,对于四人居住的房子并不算大。
门庭种着几棵樱花树,八年来也有了些樱花树该有的模样。门庭的阶梯上都长出了些绿意。门廊半环绕着屋子,门两侧挂着六棱灯笼,屋檐上爬满了爬山虎,满眼都是翠绿翠绿的。多亏了琉沫的悉心打理,这间小房才能纤尘不染。
小屋离小镇中心较远,左右不见一个邻居,但倒让他们落得难得的清净。
“那琉沫大人一定要赏脸啊。”大块头说着紧攥着琉沫的手,连连道谢,频频点头。车身后的梓优秽了一口,只身一跃便下了车,心想着:这个琉沫又在打赚外快的脑筋。他用力拖着“吱扭”作响的小铁车,想将它从车上扯下来。
“我来吧。”肌肉男上下扫了一眼他,心里又笑出了声。这个小矮子还真如琉沫大人说的一样,果然很执拗啊。大块头赶忙从驾驶座上下来,在后车上一提,便将那铁皮破车拎了下来。
梓优蹙起眉心。“……”瞪着心情大好的肌肉男,不再听他与琉沫的寒暄,随意在屋外拍拍身上在车厢里沾染的污秽,接过那车,便进了屋。
“……”屋里,女孩儿放下手中的炭笔,从偌大的沙发里探出头,她的长发披散在沙发上,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刚进门的梓优。
这个女孩儿便是晗木,自有记忆以来就随着她的爷爷荼迷,搬进艾尔城。如今爷爷早已驾鹤西去,从此便和他们一同住在这里。她从小就戴着尾戒,那是卡文罗蒙家族的圣物。尾戒彰显了她是卡文罗蒙五亲王的身份,可她却对此并不感冒。因为政治,战争什么的,她完全是一窍不通。
送走了肌肉男,站在梓优背后的琉沫蹙起眉头,一记重拳打在他的头上。“我再三嘱咐过你,不要惹事!”他扶了扶金丝边的单片镜,一身上下一丝不苟的装扮与身旁这个大大咧咧,毫不讲究的梓优产生了极大的对比。
琉沫,自幼跟随佑明南征北战,身受重伤,却在艾尔城边的遗失之森被巧遇的晗木所救,事后,自然而然地定居在艾尔城。他的人生哲理:佑明殿下说得每一句话皆是真理。要不是因为佑明殿下嘱咐他要监督梓优,他才懒得管总爱惹是生非的梓优。
“……该死的……”梓优捂着肿了一个大包的头,他也不去做争辩。从铁车上卸下包袱,那些从集市里拼了老命抢来的便宜货,他抱在怀里像是宝贝儿一般疼爱,小心地收拾到后庭,捯饬着他的实验。
个性顽劣的他是卡文罗蒙家族的四亲王,他对医术情有独钟。还没说,他们家住偏远,所以有大片的土地都是他们的后庭,都被梓优用来种植各种奇怪的花花草草。
佑明,他斜靠在沙发上,他的黑发柔软的宛如海中的水藻。手中的报纸早已松散一地,早上送来的晨报滑落在鼻翼,他恍惚之中好像听到了什么,缓缓醒来。
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捡起身边的报纸,他一脸倦态,双眸清澈如翡翠如湖水,一双薄唇恰似死锁着所有的世间的苦难。
“殿下,在下现在去准备午餐。”琉沫见佑明醒了,关切地说着,扶了扶自己的单片镜,他总是那么一尘不染,即使从市中心的市场上坐着大敞篷车一路颠簸回家,他的发丝也仍是整齐而干净,身上也从不沾一滴泥泞。
晗木继续作画,笔头在粗糙的画布上“沙沙”作响。她的睫毛在空气中抖动。
佑明只是不作声,阳光似乎亮得出奇,在他冰晶似得的睫毛上跳跃,屋里安静得似乎都能听到风与门庭柱子擦肩而过的声音。
琉沫弓着身子,退了下去,佑明难得休息,他心里也有些许的安慰,便径直走到后厨,从橱柜里拿出围裙套在脖颈上,在腰间熟练地系了一个活结儿,他推了下眼镜,颇有一副家庭主妇的味道。
他的刀功了不得,单在客厅里就听见他在厨房里刀子在案板上利索清脆的响声。油“刺啦”地一声响,锅铲“咵”地在锅子里来回翻滚,香气就从厨房里飘逸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