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松下雪,远霜林
(一百二十五)松下雪,远霜林
倚梦缓缓走回殿内,环顾一周只觉得昨夜的完善仿佛是梦一场,醒来后不过是无尽的寒冷与悲凉。
她知道朱佑樘并不是到处留情的皇帝,但他却是一个可以为了江山舍弃自我的一个皇帝。她不能怨怪他,然而还是不能控制的嫉妒猜疑。直到如今她才看清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贪婪与自私,她要的位置不只是全天下女子都仰视与羡慕的,还必须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拿出红锦盒中珍藏的那个木雕,记得当初她最喜欢雕刻这些小玩意,而朱佑樘就像长在她的心中,对于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这样的他,不仅是大明的皇帝,还是她的夫君。正因为是如此真心真意的他,才会让她失去了自我,掉进女子无法摆脱的妒忌之性的漩涡。
其实她所担心的一切在朱佑樘来说都是多余的,面对太皇太后的质问,他一力承担了所有,并非是为了宗政涟芊。
太皇太后原本以为找到一个可以为己用的筹码,没想到却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指甲刮过她细白的皮肤留下很深的血痕。
宗政涟芊则是跪在一旁一言不发,她不能再冒险多说一句话,否则可能死的就不止她一个。
朱佑樘拦下太皇太后紧接而来的巴掌,恳切地说:“皇祖母,这件事就交给孙儿来办,宗政涟芊再有错,她当初不也是您接进宫的吗?”
太皇太后本来不想起这一点还好,听朱佑樘这样一提反而更加生气,“哀家真是瞎了眼,皇上你好好管管她。就算要联姻也不能让她坏了规矩。”
朱佑樘拽起宗政涟芊点头说:“皇祖母放心,孙儿先带她下去了。”说完狠狠地将她拉出慈宁宫,好像一副要杀了她的模样。
朱佑樘直接把她带到乾清宫,吩咐李广在外守着门,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愤怒的眼睛里冒着怒火,狠狠地盯着她说:“朕怎么就不知道你竟然这么蠢,你去西锦殿到底有什么意图?”
宗政涟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皇上去慈宁宫之前应该就听说了,现在怎么还问我?”
朱佑樘朝她走了几步,因为整整比她高过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否则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当年钱太后的事。”
宗政涟芊原本镇定的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焦急地抓住朱佑樘的一只胳膊,“皇上查到了什么?”
他甩开她的手,“回答朕的问题,这才是先后顺序。”
宗政涟芊蓦地低下头一言不发,他自她入宫以来就没见过她那样沮丧无助的表情,在那一瞬间他竟然有些心疼,也就只是那么一瞬间。
“朕的问题很难回答?朕从来不想强人所难,你下去吧。”朱佑樘打发她走。然而她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巴巴地望着他。
“朕知道你在查当年钱太后的事,但朕也警告过你不要把皇后卷进来,还有不要再妄图找到那个老宫女。”他索性就把她想知道的都告诉她,好让她死了心。
宗政涟芊没有再纠缠,悄悄退出殿去。
朱佑樘感觉全身都开始酸痛,勉强支撑着等到何辞珂向他辞行。他没办法再留何辞珂多住几日,宫中本来也没有这样的先例,而宗政涟芊今日偏偏还跑到他住的地方去了,差点儿惹出大祸,还好他去的及时,否则太皇太后真的查起来,他也难逃一劫。
何辞珂这次走并不是回家,而是想要像云游四方的僧人一样四处游荡,以排解心中的郁闷。再者回到怀思庄只会让他想起从前和陈静彤一起的日子,勾起往日无数美好的回忆,让现实变得更加残酷。
朱佑樘自知心病还需自愈,他人并不能起到决定的作用,只能祝他一路平安。
身为皇帝,他本应该没有朋友,只有臣民。但送走何辞珂时,他才真正的明白君子之交淡如水。
奏折并不是很多,他硬是撑着一一批阅完。就在乾清宫的靠椅上小憩,不知不觉睡到了傍晚。醒来时身上盖上了毛毯,殿内光线已经模糊不清。
李广站在不远处打盹,听到响动马上清醒过来,“皇上要传膳吗?”
朱佑樘揉了揉眼睛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经快卯时了,张家的三少爷刚才在殿外等了很长时间,奴才怕冻着他便让他在偏殿候着了。”李广不敢怠慢了这位小国舅,一等朱佑樘醒来马上便告知。
朱佑樘整整衣装站了起来,“让他现在进来吧,你去一趟隐月阁把皇后也请过来。顺便告诉御膳房晚膳在乾清宫的偏殿用。”
李广听了吩咐之后马上去办,先去了偏殿请张延龄。
他一路小跑着去隐月阁,天边残余的几寸夕阳马上就要归于黑夜。
几声凄厉的乌鸦叫声在隐月阁的上空盘旋,倚梦刚刚命人点上灯。嗖的一声一柄带着书信的短匕首直直地插在了窗户的棱上。画屏惊得差点喊出声音,被倚梦噤声制止。
她走过去刚要伸手拔出匕首,画屏一下子拉住她说:“小姐,让奴婢来,万一匕首上有毒呢。”
她又何尝不怕,战战兢兢地拔出匕首,拿下插在上面的书信递给倚梦。
倚梦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却不是信纸,而是一缕绑着红绸的青丝,还有一枚如滴血的珊瑚珠。
此时恰好李广在殿外等着觐见,她慌忙地收好手中东西藏到袖子中。
让画屏把门打开,请李广进来,“李公公来所为何事?”
李广俯首说道:“皇上让奴才请皇后娘娘去乾清宫用膳,三少爷也在。”
倚梦点头一笑,“多谢公公,不过本宫今日有些倦了,还烦劳公公回了皇上,今日就不过去了。延龄年纪还小,若是言语中冒犯了皇上,还望皇上网开一面。”
李广心中暗自叫苦,每次他都碰上难办的差事,但即是主子们的事,哪里有好办的事?
胆战心惊地回乾清宫复命,出乎意料地朱佑樘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大发雷霆,他瞅了一眼旁边的张延龄,暗自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