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枕芯凉，边塞景

夜里朱佑樘习惯性地去寻找那双手，竟然被他找到了，向旁边一探软软的，像从不曾离去一样。他在梦里很满足，这是他很久都没有遇到的美梦了。

倚梦慢慢将身子靠向他，索取属于他的温暖，一夜睡得很是踏实。就连早晨醒来时她还以为是梦中，然而手心传来的暖意却十分真实。她想趁着朱佑樘还未醒来抽出自己的手，没想到他却抓的死死的。一用力竟然直接把他弄醒了。

朱佑樘以为是做梦，想要揉揉头，抬起手来却发现手掌心握着一只白皙纤细的小手。他反应过来，有些窘迫，“朕怎么会在这儿？”

倚梦小心地抽出手，盯着他的脖颈上的貔貅说：“皇上昨晚喝醉了。”

似乎殿内的空气特别稀薄，他觉得呼吸都不顺畅，“朕昨晚…”

她连忙接上说道：“昨晚什么都没有。”

气氛瞬间尴尬至极，他有些懊恼昨晚不清醒，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免得让气氛更加尴尬，倚梦率先下床更衣。

朱佑樘却似乎一点儿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他又重新闭上眼睛，好像还没睡够似的。

倚梦有些着急地看着他，“今日不是要去太和殿祭祀吗？皇上该起了。”

他一动不动倒真像是睡着了一样。倚梦走到床边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冷不丁地被他一把拽到床上，跌进他的怀里。

“你说一句，朕只想听你说一句话。”朱佑樘直直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一样。

她没有像以往一样挣扎，反而是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皇上要听什么？”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她也看着他，“你说你想朕。”

隔着厚厚的棉被她还是清晰地听得到他快速的心跳，她费力地呼出一口气，“皇上要听假话，想必整日都会有人说很多讨皇上欢心，难道皇上还没听够吗？”

他又把她抱得近些，鼻尖快要碰到一起，“朕知道你现在说的才是假话。”

她伪装的笑容一眼就能看出，但她只能做到如此，“皇上想要我说真话，那皇上就一辈子不纳妃。”

朱佑樘错愕地看着她，根本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他内心一阵窃喜，她心中把他当成了唯一，但紧接着他的窃喜落回现实，他还无法答应她的要求。

倚梦见他沉默，心里升起的点点希望瞬间化为乌有，“皇上既然不能答应臣妾，那也就不能勉强臣妾不能如皇上的愿。”

“朕是大明的天子，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是按照朕的意志。”他无可奈何。

“臣妾知道，所以并没有逼皇上硬要答应。”她从他的怀里坐起来，少了他身上的温暖瞬间感觉很冷很冷。

“什么时候我们之间除了谈条件，没有任何可以说的？朕为了你让步倒退都可以，为什么你不能为朕着想一次？”朱佑樘也坐起来，眼睛中是满满的期望。

“从倚潇哭着望着皇上时，我娘被刺死时，腹中胎儿流掉时，听到皇上要纳妃时，宗政涟芊从龙床上走下来时，每一次每一次我都想要选择忘记，但每一次每一次痛苦都会重现。皇上对我有很多禁忌，我们之间除了禁忌不能说，只剩下谈条件。”她一口气说出似乎他的条条罪状，但她心里明白一切都抵不过她还是爱他。

他从她的话中看到自己对她的伤害，手抓着被角不停地颤抖，但他不能认输，就算他带给她的全部都是不美好，他也不能放开她。“朕对于过去的事不想解释，功过自有后人评述。朕需要朵颜的势力，但朕也不想失去你。”

倚梦站起来走向梳妆台，“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皇上以后不要再来了。”

朱佑樘猛地从床上下来，站在大殿的正中，“你说的什么禁忌，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朕看你根本就是恨朕杀了鹤珏轩，不然到现在你还把那把剑当做宝贝一样。还有那天晚上的那个人，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他那天不是第一天来，之前他在隐月阁到底干了什么只有你心里清楚！”

倚梦拿起手中本来要梳头的梳子，朝着朱佑樘狠狠扔去，“皇上既然这样怀疑我，以后就更不必来了。我心里清清楚楚，我无愧于己，也无愧于人。”

一场没有输赢的争吵，最后只能是彼此暗自舔着伤口，为一时的冲动后悔。

朱佑樘气冲冲地离开隐月阁时，身上只穿了一件卫衣，天寒地冻的季节除了身上彻骨的寒冷，连心也凉透了。

祭祀大典比以往晚了一个时辰，朱佑樘走进太和殿时，大臣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太皇太后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不好发作，只能先忍着。

祭祀大典结束后，朱佑樘率先走出太和殿。宗政涟芊在殿外已经等了很长时间，见到朱佑樘出来连忙上前拦住他。

“皇上，可否借一步说话？”

朱佑樘看到从殿内出来的倚梦，犹豫了一下笑着说：“随朕来。”说着大步走向乾清宫。

宗政涟芊觉得奇怪，从未对她有过好脸色的皇上今日居然会对她笑。此时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快步跟上朱佑樘的脚步。

刚刚进了乾清宫，朱佑樘的脸上又笼罩了一层阴云，宗政涟芊这才觉得他恢复正常。

“皇上，我在宫里住了也有段时日，为何迟迟不肯册封我？”

朱佑樘心中正烦，听到她的质问更是火上加油，“朕册封你也要有价值，朵颜部现在一点表示都没有，朕凭什么给你你想要的？”

宗政涟芊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皇上看看这封信，朵颜部现在就等着皇上册立新妃子的圣旨。”

朱佑樘怀疑地接过信打开，仅有半页纸的内容。看完之后他的脸色慢慢地有所缓和，“既然朵颜部已经决定助朕一臂之力，那朕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

宗政涟芊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朱佑樘却叫住了她，“朕知道你在查什么，奉劝你一句，适可而止。”

宗政涟芊心中一惊，背对着朱佑樘强作镇定，“皇上说的我听不懂。”

“朕知道你肯定能听懂，不要把皇后拉下水。否则朕饶不了你。”他对于一切都了如指掌，其余的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涉及到倚梦，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