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雪诉离歌(一)
我们之间的缘,是天地间飘落的白雪,来时匆匆,铺天盖地,去时匆匆,转瞬无痕。
-----钟离墨、顾影
末冬时节,天依旧寒冷,仿佛这两三个月寒气的积累,到此时达到了最盛。
最近一段日子,大概是因为天冷,她越发感觉到自己容易疲累了,一天当中,她清醒着的时辰并不多。
“池塘,不要再说他了好吗?”榕树下,一袭北风吹来,濮阳池缓缓走近,将臂弯的一件水月色披风搭在靠躺在青藤椅内的白衫女子身上。她的面庞素净,只是双眼覆有一尺雪绫缎子。她说这话时,声音淡淡的远远的。
“影儿,你,真的要放下他么?”水蓝色长袍子的俊雅青年眸中流转着浅浅的担忧。
“池塘,今日我有些乏了,你扶我进屋吧。”白衣衫的女子顿了好久,才又轻轻吐出来一句话。
“小影,”濮阳池一动不动地立在她身旁,唇角扯起一抹苦笑,“影儿,你连我都骗不了,又如何骗得了你自己。”
又是一阵沉默,顾影仿佛已经习惯了沉默一般,这些天里,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并不多。
“我没有想要骗谁,”她的嗓音越发空旷幽远,好似置身事外的真实一般,又道:“我同他,我不放下又能如何?”难道要她眼睁睁地看他为她去送死?
“我刺他一剑,莞月亦伤了我的眼。。。。。。就这样吧,其实这样挺好的,很久以前,莞月就说过我同他没有走在一起的那份缘,当时,我怎么就不相信呢。。。。。。”
“我会治好你的双眼。”濮阳池看着她良久,压抑着声音最终说道。
一记浅浅淡淡的笑在她唇畔漾开,濮阳池见青藤椅里的她微点了头。
“我扶你进去。”水蓝色衣衫的青年略弯下身,手掌触到她的臂膀,顾影依顺着他的力道缓缓起身,之后又由他搀扶着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这一路很短,顾影却走的艰难万分,其实前几日,她也不像今日这般困难过,原来濮阳池同她提到钟离墨,还是会乱了她归屋的步伐,扰乱了她的清寂已久的心?清凉的泪沾湿雪绫,顾影知道自己很没用。
清瘦的身影在踏进屋门后一个转身便消失不见,钟离墨的目光依旧贪恋的俯瞰屋门,他在想着,是不是还应该再去见上她一面,她的确想见她,想将她圈在自己怀中,很想很想。
可是他又宁愿被她这么一直误会下去,这样,她往后的日子才会活成他期望的模样。
“吱呀”一声,是木窗被短木棍支起的声音,正对着窗子的是院外的鸢尾梧,钟离墨栖息在枝丫间。见到只一丈之隔的女子,他微抿的唇动了动,但最终却只在树身静静看着站立在木窗前被白绫覆住双眼的女子,没了下一步动作。
一瓣紧跟着一瓣,一缕紧挨着一缕,清凌凌的暮雪沧沧而落,好似乌沉沉的天终于承到了极限一般,半空飞舞的雪花浩浩汤汤,仿佛要将半个人间纳入,又好似要用整个尘世承接。
由于没了视觉,顾影的双耳变得异常灵敏起来。簌簌砸上窗棱的声响,衣袖处透凉的触觉,让她她明白是落雪了。
看不见外界的眼看得她的内心更深了,与钟离墨过往的一幕幕,此时此刻如同这场大雪,纷纷扬扬地落满了她自己心中的世界。
他说:这个方向,正对着梦柯城的沧洱山,那山头,一年四季都在飘雪,很是好看。
他问她说:想不想去沧洱山巅,去看那里的雪?
就着沧洱山的白雪,他问她:你在意吗?
雪山上,当她告诉他男女授受不亲时,他说:记住了,不亲嘛。。。。。。那抱总可以了吧。
一颗泪珠滑落,接着便是两颗三颗,随后便更多,到最后,她低低呜咽了起来,任透过开着的窗溜进屋内的白雪打在自己身上。
落在树身的玄衣男子,此时握紧的双手咯咯作响,他的面色凝重,竟似比霜雪更为寒冷。
一节小树枝打落撑住木窗的短木棍,没了支撑架的窗立马下合,紧闭之前,钟离墨看见白衣的女子抬起了头,覆住她双眼的雪绫滑落,她清冷的目光迷离恍惚。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便飞身而下将她拥在怀中,钟离墨不敢再多做停留,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