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墨火速赶往第二堂的时候，天才夜大神医同小友钟离羽在棋盘上正杀得不亦乐乎不可开交！

“夜大哥你就不能让让我么？”白衣少年嘴角一撇，满腹埋怨，执黑子的右手悬在黑白纵横的棋盘上方，迟迟不落。

“好小子，我已经让了你六子了，你还不知足。”夜川嘿嘿笑着，顺道将白子置于黑棋虎口中，之后，又笑眯眯道，“想赢我，就拿出点真本事！”

钟离羽是吃激将法的，这个法子在这小少年身上百试不爽，自打夜川发现了他这个糊涂的优点后，以往自己要同他讲上三天三夜好话才能让他同意的颓面，从此就一去不复返了。此发现，别提让他多高兴了！

果然，钟离羽敛眉思索，片刻之后落下来了黑子，是一手双叫吃。

见此，夜川的心中顿时光亮起来，他选的孺子，果然可教哇！

大门砰的一声被一掌推开，玄衣青年神色孤傲索然地立在门外。

“哥！”钟离羽反应够快，起身朝门口走去，眼放精光。

夜川却是皱了眉头，这少庄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诚然如他所想，钟离墨道，“夜川，帮我瞧瞧她！”声音孤高清冷。

这下，那两人才确确实实看到，他的怀中，一个女子面上血迹点点，却是早已凝固。

“随我来。”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夜川直接绕到钟离墨身边，领着他大步而去。

穿过一条冗长的花架子，夜川推开一扇门进去了，而玄衣的男子不敢耽搁，亦跟了进去。待钟离墨放下怀中的人，夜川才发现他的肩头，亦是血迹模糊不清。行医多年，夜川一眼便判断出，那一剑快准狠，手法利落干净，若是钟离墨临场反应再慢哪怕一分一毫，伤的，可不会只有肩膀了，连性命也有可能。

“少庄主，你，”夜川走近，想要仔细看看他的伤口。

“先别管我，看看她怎么样了？”钟离墨面色一沉，将夜川的重点引至顾影身上。

从楠木柜里取出药箱，夜川认认真真诊断起来，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夜川的俊眉越收越紧，最后他终于说道：“影姑娘体内，寒热真气混撞，扰乱身体机能，少庄主，请恕我直言，影姑娘先前，是不是会武功？”

“你说什么？”他这一问，真真惊到了沉着脸一言不发的钟离墨。

“眼上的伤虽不深，可毕竟伤在了眼上，我能开药调理她近乎走火入魔的身体，也能配药敷在眼上，但是至于会不会失明，我是不能断定的，一切还要看影姑娘的体质如何。”半晌，夜川一本正经说道，神情专注认真。

钟离墨复杂地瞅了眼床踏上昏睡不醒的人，他根本弄不明白，现在所发生的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少庄主，你的伤？”夜川将目光又投回玄衣的男子身上。

“不碍事，包扎一下就行了！”压低了声音的一声咳嗽，之后钟离墨便由着夜川为他清理伤口，上药。

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地看到他伤口的瞬间，夜川结舌了，这还叫不严重，肩胛骨都刺穿了，幸亏是左肩膀，若是在右肩，指不定剑都不能提了，亏他能撑到现在。

“最近一个月，注意点。”末了，叹息一声，夜川只得出言劝告提醒。

“嗯。”他淡淡应下。

“哥，流觞外面有个姓沈的老头说要见你。”重新拉上衣袍，门外钟离羽的声音便不偏不倚传进来。

师父？他来有什么要紧事？

“管他姓沈姓沉，一律不见。”夜川烦躁起来，自家主子都伤成这样了，哪还有闲精力会客。

“羽，你去请他进来，我马上就来！”不理会夜川的极度不满极度郁闷，钟离墨起身径直往外走。

夜川彻底在屋中纠结凌乱了，他这神医大夫当的，忒窝囊忒气人忒没意思！

流觞大殿，沈言嘴唇乌紫，面色无光。

“阿枫，为师此番前来，是忘川出事了！”他苍哑缓慢说着，直奔要点，“影儿有没有事？”

钟离墨幽睿的黑眸闪动浮沉，不置一句话。

见他凝重如此，沈言布满皱纹的脸上却是释然的笑了，“果然不出我所料！”

“师父你说什么？”钟离墨紧张问道。

“叶奕那混小子利用至寒同至热，将忘川消了神性，也就是重铸了一把忘川琴，而影儿同忘川琴心合一，那把琴所受的，影儿的心必定也一并承受，更甚至，叶奕那混小子会经由魔琴忘川操控影儿，让她。。。。。。”沈言没有往下说去，他从眼前青年的神色中，已然知晓他能猜到一切。

“昨晚忘川沉到了沧水底，就在我沧水小筑那附近，后半夜差点酿成了一场腥风血雨。。。。。。”沈言深吸一口气，提了提神，继续道，“昨夜的狂风里夹杂着血腥，沧水亦是翻涌不已，忘川碎了寒冰，直直要腾空出世，我倾尽全力，才将它暂时压制住了，阿枫，影儿在哪里？有她，或许忘川还有回来的一线生机。”

“师父，”钟离墨沉吟问道，“你说的生机，是什么？”

问出这句话，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的，不过心中一直有个念头，那念头驱使着他问出口。

沈言的心咯噔一下，沉默良久，他默默道：“用影儿的血，去除忘川的魔性。”

玄衣的青年，紧抿着唇，面容憔悴而又凝重，就如万年的寒冰。

“除了此法，就没有别的了么？”近乎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句话，钟离墨沉眉。

“借由影儿的血将忘川封住，这是最妙的办法，若舍弃此法，便免不了一战，轻则人琴俱损，重则生灵涂炭。。。。。。”沈言有些无力的解释，昨晚同忘川出世前的一战，就已经让他卯足了全力，拼死相搏，他是在是不敢想象，忘川横空出世之后，天下还有谁能制服得了，叶奕这混小子，惹下大麻烦了。

“我不会放影儿去冒险的。”最后，钟离墨看向沈言，一脸执拗。

沈言讶异了好久，才点头，叹息道：“一个比一个痴。算了，还是先回沈家堡，找那混小子算账。阿枫，不管你的决定如何，这件事，是我必须要来告诉你们的。”

看着沈言苍老蹒跚的步步走远，钟离墨抿紧的嘴唇张了张，可最终还是只字未发。

颓然地靠坐在黑木椅上，头一次，钟离墨感觉到了力不从心。

“少庄主，”不知何时，夜川迈着沉重的步子进来了，“还有一件事，关于影姑娘的，适才我忘了说。”

钟离墨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起来，幽沉道：“什么事？”

“影姑娘，有身孕了。”再三斟酌，夜川淡定从容说道。

泰山崩于前也能做到形色不改的男人明显怔住了，就算稳重如他钟离墨，听到夜川这句话时，心上也漏掉了一拍两拍。

“夜川，与叶奕一战，我想派你去。”缓和良久，思索良久，钟离墨默然说道。

魅惑人心的笑浮现在夜川俊美绝伦的容颜上，一双浅淡的凤眼尾端翘起，他一字一句轻快道：“自然没有问题，流觞什么时候怕过他沈家堡？”尔后放缓了语调，“少庄主你是决定要去会会忘川了么？”

沉寂的黑眸扫向大殿外的夜色，眼光流转清冷，暗藏杀戾。

从大殿出来，钟离墨直接来到了顾影所在的房间。他凝视了她大半夜，终于于天明时分在心中做了个决定。

“影儿，我没有骗你，我对你的爱，是真的！”他带薄茧的大掌摩梭上她如玉润滑的脸颊，一寸一下，都带着极致的疼惜爱怜，迟疑了一小会儿，他掀开棉被，将一件宽大的袍子罩在她身上，随后抱起她走出门外。

是时候了，放她离开自己身边。一直以来，他都纠结着，一方面，此番处境渐渐险恶，他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她也一同置身险境，可另一方面，他也想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不管前路有多坎坷不平危机四伏，他只要她在身边。只是现下，已经由不得他犹豫不决了，似乎上天觉察到了他的两难，此刻帮他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