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夏荷清,烟水淡
(九十四)夏荷清,烟水淡
剑眼瞧着他步履越来越不平稳,走了没几步就那样直直地向后到去。剑一个箭步飞快地接住他,幸好没有直接摔在地上。
朱佑樘仿佛昏死过去一样,剑怎么也叫不醒他。这才连忙叫人去找太医。
李太医把脉之后,没有开方子,而是亲自去药房抓药煎药。剑身为侍卫更是无权过问皇帝的身体,却十分纳闷为何没有将此事禀报给太后。
朱佑樘喝过汤药之后,又睡了几个时辰才醒过来。
剑此间一直候在殿外,心知皇上醒来一定会传他。果不其然朱佑樘一醒马上便唤他进去。
朱佑樘脸色苍白,像是被抽干了血液,连嘴唇都如雪一样白,一只手支撑着硬是坐了起来,“马上派人去找,朕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一定要找到皇后,若是找不到,都提头来见。”
剑颔首领命退了出去,风一样集合人马,开始寻找倚梦的踪迹。
兴王府此时像是结冰的湖水,安静得让人心慌。到了用午膳时,倚潇让茗烟去请朱佑杬。
茗烟回来时却说朱佑杬吩咐从今日开始谁也不许打扰,他要在阁楼上静心。
倚潇有些不解,但既然他吩咐下来,也只有听从的份儿。昨夜梦到了倚梦无声泪流,今日难免有些担忧,朱佑杬又不肯见她,也不知倚梦是否给她寄信来。
姐妹同心即是此意,倚梦坐着马车上只盼着景颢言而有信,能保证倚潇真正平安。
突然马车猛地刹住,把她和画屏吓了一跳。
外面又是噩梦般的厮杀声,如同曾经珏轩带她走的那天。
只听见景颢大骂一声,似乎逃遁而去。
她和画屏如同粘在蜘蛛网上的小虫,等待她们的不知是怎样的黑暗。
车帘哗的一下被人掀起,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刺得眼睛睁不开。
那人一袭白衣,像是传说中的仙人。火红的烈马高扬前蹄,嘶鸣的声音划破长空。
他伸出一只手,倚梦犹豫地看着他,最终还是伸出自己的手。看起来她别无选择,而景颢已经完全消失。
他的声音好像断弦的琴,生涩沙哑,“你没事吧?”
倚梦摇摇头,“你是谁?”
他抱着倚梦在空中飞旋出一个美丽的弧线,平稳地落在那匹桀骜不驯的红马上,耳边轻柔的风连同他如细沙摩擦的声音荡漾在倚梦耳廓,“你的护身符。”
倚梦有一刹那的恍惚,这不是她经常说的话吗?
倚梦还没来得及说车上还有一个人,红马迫不及待地飞驰而去。画屏望着绝尘离去的背影,用尽了力气喊叫,然而声音像是被天地吞没消弭于无限之中。
他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扬起莫名其妙的笑随着风一同散去。
红马像一团火焰飞奔在无边的荒野,马背上的两人像是天外飞仙,一个白衣飘飘,一个紫衣轻盈。辽阔的荒原仿佛是个沉默的看客,悠闲地注视着马背上的风景,确实也让人赏心悦目。
倚梦在急速的奔驰中渐渐体力不支,嘴唇像是要爆裂一样干疼。她只能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深怕有个闪失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然而他们似乎向着背离京城的方向而去,这不是她要回去的路。
“你不是来接我回京城的吗?”
他轻蔑一笑,继续前行的方向,丝毫没有犹豫现在的选择,“谁说我们要回京城了?我可不是神仙能猜透你想去哪儿。”
倚梦一听便着了急,如今不是回京,还把画屏一人丢在荒野,照着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快放我下来,我要回京城。”
他疼得皱了皱眉,打在马身上的鞭子更加用力,“现在可不是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而是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倚梦本来有孕在身,根本不能骑马,何况还是这样颠簸坎坷的路途,被他再这样一气,马上肚子阵阵疼起来,焦急中只顾着护住腹部,马儿一颠轻易地把倚梦震落下来。
倚梦摔下来的瞬间还想着孩子,完全没有管自己,而是全部力量都集中在双手,紧紧地护住了小腹。整个人就直挺挺地摔在地上,口中吃满了泥土,钻心地疼痛阵阵入心,渐而传遍四肢百骸。
那人似乎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状况,从马背上翻越下来,直奔倚梦身边抱起她,眼角竟然渗出了泪滴,“你怎么样?为什么不抓紧我?摔到哪里了?”
倚梦只觉得下腹一阵潮热,紧接着鲜血从两腿之间汩汩而出,她还保持着不变的姿势护着腹部,“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大抵她从未想过这个孩子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如今就看着他化为血水从她的身体流了出去,她与他再无相见的可能,悲哀此时如同苦涩的海水灌满了她的内心,泛溢成灾。
白衣男子再也无法克制,抱紧了她泪流不止,仿佛这个孩子和他也有着至亲的关系,“我们去找大夫,我抱着你。你坚持住,我们去找大夫。”
倚梦怕血的噩梦如今在她面前真实的上演,她失去了全部的勇气再目睹这一切,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白衣男子咆哮着叫她的名字,渴望能从绝望中把她拉回来,然而却无济于事,他抱着她在旷野中狂奔,期望找到能救她一命的人。
而此时在宫里坐卧不安的朱佑樘突然一阵心痛,瘫软在榻上。
心急如焚的他恨不得马上冲出宫去,亲自寻找倚梦。
朱佑樘曾经吩咐过李太医,不许将他病倒的消息走漏出去,不知慈宁宫怎么得到的消息,锦绣搀扶着太皇太后突然来了。
太皇太后见朱佑樘卧病在床,憔悴不已的面容着实让人担心,紧挨着他坐在床边,“皇帝怎么突然就病了?可把哀家吓坏了。”
朱佑樘费力的扯出一个笑容,“让皇祖母担心了,孙儿只不过这几日太过操劳,休息一下便无碍了。”
太皇太后给他掖好被角,“皇帝勤于政务是好事,但也要注意龙体。哀家今霓虹想让皇帝到慈宁宫一趟,没想到皇帝病了。这件事就先搁着吧,改日再说。”
朱佑樘听出她口中的试探之意,若是不问下去恐怕让她心里不痛快,“皇祖母有何事,既然都来了,就告诉孙儿吧。”
太皇太后先是神秘一笑,指甲在光滑的背面上划出兹兹的声响,让人听了心中烦躁不已,“皇帝上次不是问哀家朵颜部落长的女儿在哪儿吗?如今她已经被哀家接进宫中,皇帝的心可以放进肚子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