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天人隔,无期约
(九十三)天人隔,无期约
画屏瞧见她的神色不对,马上上前搀扶住她,“小姐,莫不是皇上……”
倚梦揪住了领口,仿佛唯有这样才能感觉到真实,双手冰凉顺着脖颈好像摸到了剧烈跳动的心脏,“屏儿,我们走,现在就走,马上走,回京。”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只有一个信念就是马上回京。扯着画屏的袖子往外走,什么都不重要,什么都可以不带,她恨不得飞回京城。
画屏强拉住她,当她正对着倚梦时才看到闪烁的泪光,像是剑出鞘时闪的寒光,射进人心里只会更加寒冷。“小姐,总要收拾一下再出发啊。再说我们总不能走着回去,先让奴婢下山雇一辆马车。”
倚梦突然抱住画屏,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屏儿,屏儿,怎么办?怎么办?我什么都没有了,爹娘都死了,珏轩也死了,皇上走了,连倚潇也想丢下我,我该怎么办?我怕,我害怕……”她许久没有说过怕字,世间还没有什么能让她如此害怕,除了所有人离她而去。她唯一怕的不过是孤独一人,行走在世间她没有牵挂,亦没有为她牵挂的人。
画屏并不懂她话中的意思,着急地拿过信来看,却只能看懂倚潇的名字,“小姐怕什么?奴婢不懂,小姐先别哭。”
倚梦只是摇头,抱着画屏不撒手,生怕她也会在眨眼间消失不见。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她周围全是由咸咸的泪水蓄积而成的湖水,只要她稍不留心泪水就能淹没了所有。
哭过之后,她整个人呆呆的,口中默默只叨念一句话,“我要回京,我要回京……”
画屏嘱咐寺里的僧人给她们雇一辆马车,她实在不放心倚梦一个人在房里。简单地收拾了行李,给倚梦擦了一把脸。估摸着马车应该差不多雇好了,才扶着倚梦向山下走去。
一切发生的突如其来,画屏一心以为是皇上出了事,才会让倚梦这样方寸大乱。却没有想到信中所写其实是倚潇得了重病,朱佑杬代笔让倚梦火速回京。
家里只剩下他们兄弟姊妹四人,失怙的倚梦最害怕手足再有任何不测。他们就像一只手的几个手指头连着心,断了那根手指心都会疼痛难忍。
马车好像知道她急切的心里,跑的飞快。加上山路崎岖,速度一快就更加颠簸。倚梦怀有身孕,经不住长时的颠簸,才走了不过半天的路程已经感觉不适,但想着尽早见到倚潇,只好忍着不说。
画屏本想吩咐车夫赶得慢些也让倚梦制止了。
走在半路,画屏掀开车帘觉得似乎路线不太对,车夫说是抄了近路。
又走了半日天已经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画屏拿出包袱里的干粮递给倚梦,“小姐吃点儿吧,不能饿着了。”
倚梦哪还有心思吃东西,“你吃吧,走了一天肯定也饿了。”
画屏执意不肯吃,她知道只带了一点儿,倚梦若是饿了总不能没有吃的,何况她还有身孕。
最后她拗不过倚梦吃了一块,倚梦则是勉强吃了一个瓯柑。
简单填补肚子之后,两人皆沉沉地睡过去了,或许是太累的缘故竟然一路上谁也没有醒过。
黑暗的夜幕悄悄卷起,迎接而来的是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四周一片寂静,仿佛进入了无人之地。
画屏率先醒过来,听到外面鸦雀无声,有些奇怪。撩开车帘着实吃了一惊,连忙推醒还在沉睡中的倚梦,“小姐,快醒醒。”
倚梦惺忪地睁开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了?这么快就到京城了?”
画屏着急地指着车窗外,“小姐,这好像不是回京的路。”
倚梦此时才清醒过来,一把掀开窗帘,马车正在急速的奔驰,朝着未知的方向,似乎越来越荒凉。
倚梦朝着车夫厉声喝道:“你这个人认不认识路,现在根本就不是回京城!”
车夫装作什么也听不到,继续赶他的路。
倚梦心里像是敲打无数的小鼓,难道是碰上了打劫越货的?
不管怎样还是先让车停下来再说,奈何无论她好说歹说,那人就是软硬不吃,怎么也不肯把车停下来。
倚梦抚摸了一下小腹,异常坚定地对画屏说:“屏儿,我先跳下车,你也跟着跳下来。”
画屏急得眼泪不停地打转,死死地拽住倚梦,“小姐,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若是跳下去有个三长两短,奴婢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就在她们拉扯之时,马车却出乎意料地慢慢停了下来。
倚梦和画屏面面相觑,车外响起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皇后娘娘下车吧。”不应该出现的人毫无预料地出现在倚梦的面前,有些欣慰,还有些惊诧。
景颢一袭黑衣立于马车几步之遥,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内容。
倚梦由画屏扶着走下马车,隔着数尺空间与他对视,“费尽心思把本宫劫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景颢笑地很放肆,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珏轩,只是珏轩很少像他一样无遮无拦,“皇后娘娘一向聪明,如今还不知道为什么把你劫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以前难道是高估了你?”
倚梦不慌不忙,移步向前护住腹部,“倚潇呢?她的病是真的还是你骗我的?”
“皇后娘娘和王妃真是姐妹情深,只要皇后娘娘跟我走,我确保倚潇没事。”景颢眼中闪着阴冷的光,只要看到倚梦就会想起珏轩的死,他永远也不能原谅。
画屏望着眼前的景颢曾经的倾慕已经荡然无存,残留的只剩下畏惧,他变得不再像以前,总是带着阴郁仇恨。紧张地拉住倚梦的袖子,悄声说道:“小姐,我们不能跟他走。”
倚梦拍拍她的手,安慰地看了她一眼,毅然走向景颢身旁的马车。
她到想看看他在玩什么把戏,大费周章把她去哪儿。
倚梦和画屏上了另一辆马车,景颢骑上马走在前面,她们紧随其后。
而朱佑樘派去暗中保护倚梦的密探在被人迷晕后,过了整整一天才醒过来。随即进寺里询问得知倚梦早已下山,去向不知。一刻也不敢耽误即刻进京向朱佑樘禀报。
朱佑樘看了半夜的奏折,一只手拄着脑袋犯困。
剑神色匆忙地走进来,生冷的语言像是寒冬的北风,吹得朱佑樘心直疼。
他忘记了还有一只靴子没有穿好,赤着脚站了起来,虽是初夏,地面仍是如冰寒冷,他还是把她弄丢了。当初他不应该一怒之下转身离开,她就算撒一百个谎也应该留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