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桃木梳,千里情
(八十一)桃木梳,千里情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但阳光已经透过厚厚的云层顽强地射到琉璃瓦上,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朱佑樘在偏殿内踱来踱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要把手中攥着的桃木梳交给倚梦。
想好了便唤在殿外听候差使的太监去把剑叫来。
不消一刻钟的时间,剑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朱佑樘稍稍停顿片刻,伸出手递给剑那把桃木梳,“送往翔云寺,只能你一个人知道。”
剑看了一眼手中的梳子,低头应道:“皇上放心,一定送到。”
剑刚刚走出殿内,锦绣紧接着在殿外通报,朱佑樘心想定是太后为了云裳的事差她来的。
果然锦绣行礼过后马上就切入正题,“皇上,太后娘娘今日让奴婢来是因为云裳的病,如今听太医说她的病就算好了,面容也毁了。太后娘娘说总不能让皇上委屈娶一个容貌丑陋的女子,何况家世既不显赫才德也不是出类拔萃。由太后出面赏她一笔银子打发她出宫算了。”
朱佑樘觉得好笑,本来整个事情都是太后一人自相情愿,硬是把云裳弄进宫,现在可谓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得费神把她打发走。
“一切都按照皇祖母的意愿办,你去回她老人家,朕不会插手此事。”既然这样他也乐得解决了一个麻烦。
锦绣领命之后退出偏殿,早在来之前就知道会是这种结局,如今亲耳听到却不免为云裳感到凄凉。同为奴婢,虽也不喜云裳勾引皇上的做法,但总难免将她与自己等同,命运都在皇宫大院那些掌权者手中捏着,稍有差池便掉进万丈深渊。
朱佑樘却不曾想到会引起锦绣强烈的悲戚之感,他心中只想着她过的好还是不好,山中日子清贫不知她会不会习惯。但一切也不过是想想而已。
还有一大堆未处理的政事,例如他面前的这份奏折就是关于鹤景颢的。
他如今不敢轻易地在奏折上批一个字,准。
他需要衡量任何一个变动会不会成为推开倚梦的缘由,而寒楼无疑更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朱佑樘为难地揉了揉额角,闭目凝思。脑中却浮现的是一大片白色盛开的木槿在风中摇曳,还有悦耳的欢声笑语。他猛然睁开眼睛,想起曾经错误的相认,如今只是一瞬都能让他心惊,原来过去的一直都在,只是时间把记忆混淆。
剑快马加鞭,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赶到了翔云寺。寺内僧人看到剑一脸风尘,以为是远方而来的客人,连忙准备斋饭。
剑直接问其中一个僧人寺内几天前是否住进两名女子。僧人一听便知道是找倚梦他们的,立刻把他领到倚梦的厢房外,而后双手合十悄然离开。
剑犹豫了一下,轻敲厢房的木门。
倚梦在里面说:“是谁啊?”
剑低沉的声音穿过木门传进屋内,“皇后娘娘,是微臣。”
倚梦虽没有和剑有过太多的接触,但因为从哈密回来时是他一路护送,自然对他的声音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当即心中一惊,很快又恢复平静,“进来吧。”
剑很干脆地掏出怀中的桃木梳双手奉上,“皇后娘娘,这是皇上让微臣亲自交给您的。”
倚梦接过来望着梳子上嵌着的红色宝石出了神,“皇上有没有说什么?”
剑摇摇头,确实朱佑樘什么话也没有交代。
倚梦握着梳柄,仿佛这上面还有他握过的温度。剑见倚梦陷入深思,悄悄躬身退出屋子,又快马加鞭地返回京城去了。
这把梳子是倚梦出嫁前从家里带进宫的,她从来就只用这一把梳子。其他的无论有多么精致她都用不惯,此次出宫太过匆忙却把它给忘了。不知道朱佑樘怎么会知晓她最喜欢这把梳子,巴巴地还让剑给她送过来,却没有一句话带给她。
到底是无情总被多情恼,她始终无法看明白他的心思。
只是拿在手中的桃木梳多少还是变了,原来它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把梳子,如今朱佑樘却在上面镶嵌了一颗红宝石,无疑让它成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桃木梳。
摩挲中不小心看到梳子背面刻着一个字:等。
字体是少见的颜体,刻在梳子上的字就像一刀一刀刻在心中一样,疼痛让她模糊了双眸。
他原来不是没有话,而是把所有想说的都凝结成默默的等待。
而她又何尝不是等待,等待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机会。等待往事想云烟一样过去后消散不见,等待母亲生前苦苦的哀求化为雪花在天晴时消融,等待珏轩蜿蜒的疤痕随着风飘走,等待寒楼高傲寂寞的眼神悄悄的消失。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等待,时间会给她公平的回答。
敲门声又响起,画屏急躁的声音出卖了她的心思,“小姐,你快去看看兴王殿下吧。他一直在说胡话,额头烫的要命。”
倚梦拉开门一句话也没说,直接走向朱佑杬的房间。
他还在说着胡话,头也在不停地晃动,好像是烧的特别严重,“屏儿去拿些酒来,让寺里的小师傅给他用酒擦擦身子。”
画屏一听马上去取朱佑杬系在马上的一壶酒,顺便把寺里的小和尚也叫来了。
倚梦和她因为是女眷不方便,都退出房间在外面等着。
小和尚给朱佑杬全身都用酒擦了一遍,又把衣服给他穿好才出去。
画屏站在外面不停地转来转去,倚梦看的都有些头晕,一把拉住她说:“你再转他也不会立刻好起来。”
画屏反应过来似乎自己有点儿太过分的担心,脸一下子羞红了,低下头不说话也不再转来转去了。
住持听说朱佑杬生病,也送来一瓶药丸,说是之前有位云游的医者留下的。倚梦代朱佑杬谢过,把药丸倒出一粒交给画屏,让她给朱佑杬服下。
说来也神奇,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起了作用,竟然到了午后,朱佑杬开始不烧了,连胡话也不说了。
倚梦并没有守在他身边,光是看画屏一脸仿佛劫后余生的样子就知道他应该好多了。
他一直睡到晚上才醒过来,一觉醒来都忘记自己在哪里,睁眼看到守在他床边的画屏还以为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