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地、狱(二)
顾影这才记起来,那日在桃夭林中的景象。
在那日的桃夭林中,花叶簇拥掩映之下,浅碧色衣衫的女子素手弹奏着古老华章,不知何故,竟引得枝头的蝶鸟不住在枝间打转。
“梦珂琴果非常物。”不知何时起,沈言已站在顾影身后,负着手臂,喟然赞叹。
“师父,梦珂琴同梦柯城,可有些许关联?”琴音戛然而止,顾影回头望着沈言问道。
“影儿为何有这般疑问?”索性坐了下来,沈言笑了一笑反问顾影。
“同名同字。”影儿回答的诚实。
“既是你想知道,那为师便说个故事给你听。”沈言望着影儿的眼看向前方,仿若在回忆着什么一般。。。。。。
“六十年前,梦柯城那时还未名梦柯,而是叫做沧洱。六十年前的中秋之夜,月华普照,一泻千里,家家户户皆是团圆景象;而城北大善人深洛的府中,此时却上演了一场离别---沈夫人在此夜不辞而别,留下十岁的爱子和夫婿,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得知夫人离家出走的一瞬,沈洛只来得及吐出一口鲜血便昏倒在地,从此他一病不起,但自始至终他都未曾派人寻找过沈夫人。。。。。。”沈言早已年过六旬,但说及此处,依旧眼眶微红。顾影静静地听着师父诉说。
“是夜,沈洛苏醒后,就着昏黄的烛光,颤颤巍巍走到桌边坐下,而这一坐就是一整夜,直到天微亮时才终是支撑不住,倒在桌上。影儿你也许要该猜到了,昔日的欢歌笑语其乐融融就此一去不复返了。不几年,沈洛便因积郁成疾,病入膏肓。三年之后的冬天,风雪飘地,沈府高悬的白灯笼,和着风雪,冻住了全沧洱人的心。。。。。。”停了停,沈言才继续道,“沈洛死后的第十年,一名唤作玉夫人的女子来到沈府,而此时映入眼中的只有断壁残垣,原来沈府早已没落。。。。。。叹息一声,她只对着满目疮痍说道‘数十载的人世游,来易来,去难去;花开时节恁逢君,分易分,聚难聚。南柯一梦梦千载,百般聊赖。师父要访的故人,原来早已不在了。。。。。。’”
“这便是梦柯的由来是吗?”顾影问他,沈言点头。
“南柯一梦,师父,梦柯琴所奏,皆是梦,对吗?”影儿带着淡淡地哀伤又问。
谁知沈言却摇摇头,道:“虽是‘南柯一梦梦千载,百般聊赖’,可下一句却又是‘画楼又续宫商调,不为君驻’。影儿,最早的造琴者必是不愿后世人太过感伤。”
“一琴忘川,一琴梦柯,师父,我。。。。。。”顾影不知该怎样说下去。
“影儿,忘川所奏的是菩提心,而梦柯所奏却是相思情,前者化仙,后者化凡,你可要记得。”沈言深深望着影儿说道,“好了,既是百思不得其解,不妨让其顺其自然,时候到了,你自然会明了。”
顾影点点头,算是对师父的回答。
“蝴蝶鸟乃是世间痴情鸟,只栖桃夭,若不然,则宁可翅断血干,受灼烧风霜之苦,所以它们才会对梦柯曲有所反应。”沈言看着自己眼前的一片桃夭林,对影儿解释。
“师父,那忘川琴最后又怎会在我娘亲手中,而梦柯琴,怎么会在你手中呢?”顾影问出了心中所疑。
“影儿,太多事,都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只能说是天意如此罢了。”沈言收回望向桃夭林的目光,继续道,“你若执意求个解释,那只能是雾里看花,该是一切顺理成章的时候,势必一切就都有解释了。”沈言说完这番话停了片刻,伸手抚了抚梦柯琴,随后抱起,道,“师父该回去了,南兮那丫头,还有叶奕木槿他们夫妇,远游这数月,老头子我可想他们了。梦柯琴,为师就将它托付与你,一定要交到阿枫手中。”
“是,云昙谨遵师命!”影儿跪下身去,对着沈言行了个大礼,接过梦柯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