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慧极必殇,情深不寿(二十二)
萧鄞的世界那样大,而她的世界那样小,只有他一个人。即便如此,她也并不觉得不幸,只是偶尔于深寂的夜里,胸口里会有惆怅,空洞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惆怅,于胸口里慢慢的充盈,并不是后悔,也不能说是难过,只是,惆怅。毕竟,只要身为男子,这样朝秦暮楚,喜新厌旧,都是正常的吧,偶尔的厌烦,也是正常的吧,他总有一天会讨厌自己的,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而已。想着想着,就会想哭,只能咬住自己的嘴唇,努力仰头向天。在这里哭的话,就不是父亲的女儿了,就不是萧鄞爱的青歌了,就等于否定了以前信誓旦旦承诺好的一切,不是吗?于是,卫青歌便捂着面孔,在只有她一人的深夜里,轻轻弯起唇角。
伺候她的下人见她失宠,越发的对她爱理不理,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没有下人的陪同,她哪里都去不了,更别说再去找萧鄞。出了院子,她连去哪边都不晓得。
不是怕弄丢了自己,而是怕离他越来越远。
日复一日,她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以前听萧鄞提起,鸢尾榭中有一个梧桐树,所以每当夜深人静,她总是摸索着出来,靠着梧桐树席地而坐,轻轻喃语,把自己的心事都说出来,此时此刻,总有一个人会从院子外面给她扔进来一个包裹,包裹里是一块块美味小点心。她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知道那人身份,只是出于直觉的知道,那人断然不会加害自己,而对面那人有时在有时不在,在的时候也安静沉默,只是静静的听她说完,然后给她丢进来包裹,她猜想,可能是哪个同情她的下人吧。
今天也是如此,她垂着头,低低的诉说:“这一生.....我都不会...怀疑阿鄞对我的感情,他这样做....也许....是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吧。父亲虽然只钟爱母亲一人,却还是娶了一个又一个女人放在宫廷里,也许,是我要求太过严苛了吧,我想,他一定会来找我的,我会等到他的,我总会等到他的。”
侧头,卫青歌想着,然后慢慢的住口,不再说话。
外面那人,扔进来包裹后,脚步声慢慢远去。
她相信,萧鄞深爱着她,之所以对她不闻不问,让她自生自灭,是有着自己的苦衷的。
请让她如此相信。
可能是太想见到萧鄞了吧,她拿出首饰买通了下人,将她带到萧鄞住的房间,下人走后,她摸索着坐下,静静的等他回来,心里却乱乱的击鼓,狂跳不停。
房门打开的一瞬,那个于她的记忆中,从来都是对她温柔以对,言笑晏晏的男人,在看到她的时候,毫无预兆的怒吼声传来:“谁把她带来我房间的?!”说着她就被萧鄞从房间里拖了出去,狠狠掷到了地上:“她算什么东西?!敢进我的房间”他愤怒的声音几乎嘶哑,然后卫青歌觉得自己的头发被人抓着,向上提起,头上的簪子滑落,轻轻脆脆的落到地上。耳边嗡嗡的乱想着,她几乎听不清那个她深爱着的男人在怒吼些什么,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他在吼什么要严查那个带她进来的人,怎么她想去哪就去哪,莫非还以为这里是大卫之类。
是啊……
这里不是大卫了。
这里是齐国。
她再也不是那个最受宠爱,被自己的父亲抱在膝盖娇养的公主,而不过是一个宅院之中,一个贵族少爷的妻室。她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