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奈何真,亲人命
(六十五)奈何真,亲人命
他们总是互相惦念,却又互相伤害。兜兜转转逃不出彼此的真心,想念伴着分离与日俱增。
朱佑樘抱着她很长时间,他不知道应该和她说些什么,他在畏惧。
倚梦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低声说:“我还能回去吗?你的心还给我留着一个位置?”
朱佑樘半天没有回答,倚梦的心渐渐沉下来,但她还不死心继续问道:“那倚潇呢?倚潇还在你心里吗?”
听到她说道倚潇,朱佑樘突然猛地把她推开了,目光中满是恼怒,“难道你还是不明白?还是你根本不想明白。你每一次用那种倔强的眼神看着我时,你永远不肯向我低头时,你绝望无助时,有没有想过我是真的想保护你,爱护你?”
倚梦茫然地看着他,好像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样。往日的种种还历历在目,她更忘不了那夜缠绵过后他追悔莫及的表情,那种被人踩在地上的感觉让她记忆犹新。
“那现在接我出冷宫吧,我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倚梦整理思绪,冷静地说出她的要求。
“我就是来接你出去的。”他试图躲开她的视线,扭头看着窗外。
倚梦先是一惊,而后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如果是从前,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答应她的要求?
“为什么这次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倚梦也毫不避讳直截了当的问他。
他终于还是没有躲过她的质疑,但无论如何他现在还不能说,“这几天我一直在东宫,没有你仿佛冷清了很多,父皇已经不在了,我难道还要一直囚禁着你?”
原来不过是树立君威,给所有朝臣一个提醒,他现在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先皇的束缚随着先皇的离去也应该长眠于地下。
朱佑樘吩咐宫女为倚梦重新梳妆,收拾她的一些随身物品,安排了步撵同她一起去了东宫。
倚梦坐在步撵里,心中牵挂的还是母亲。不知道她还好不好,她为了能够救她,可以假意奉承,甚至卑躬屈膝。她能够依附的只有身边的人,当今的皇上。
她偷偷瞟了一眼朱佑樘冷漠的侧脸,他又和之前所差无几,恢复了喜怒无常。
朱佑樘似乎意识到他在看她,扭过头正好对上她的双眸,顿时步撵内的气氛变得诡异。
她轻咳一声,把视线调到远处的天空,双手交叉不停地揉搓着。
朱佑樘把一只手搭在她的手上,好像是安慰轻拍了一下。
倚梦忽然反手握住他将要撤走的手,却没有看他,悠悠地说道:“我想要一个孩子。”
朱佑樘的瞳仁急剧收缩,他不敢相信倚梦竟然这样直接的说出来,直接把手抽了出来,“你为了谁想要一个孩子?还是你根本为了你的地位?”
倚梦嗤笑一声,“为了地位?如果皇上心中没有我,就算我有一个孩子,又会改变什么?”
朱佑樘果然被她的话激怒,“既然你都知道,孩子就别想了。”
倚梦回过头直视他的眼睛,“你要让我恨你一辈子吗?还是无论我怎么求你,你都不会施舍一点儿爱给我?”
他要怎么对她解释,他爱她甚至超过一切,江山都可以不要,他只希望和她厮守到老。若不是生在皇家,他和她不会像现在这样互相折磨,互相伤害。他一直都在退缩,因为他怕留给她的会是更长久的悲痛,所以他宁愿从一开始就掐断她所有的憧憬,他给不起。
倚梦被他扔在半路上,连东宫都没有送到,她就被赶下步撵独自一个人走着回东宫。朱佑樘最后说的话字字绝情,字字深入她的心底。他说:“从一开始你就知道结局,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后悔也来不及。”
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路,她倒要看看最后谁是赢家。
出冷宫的第二天,她便到漪清住的宫殿好好‘拜访’一下这个当日送她冷嘲热讽的女人。
漪清看到她,有些惊讶,想不到她这么快就从冷宫出来了,话语中自然少不了讽刺,“现在是该叫你太子妃?还是皇后娘娘?或者什么都不是?”
倚梦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她要确定眼前这个装腔作势的人到底是不是寒楼,她假装生气上前扯着漪清的袖子,拼命地推搡她,拉扯中漪清的袖子被拉到上方,露出细白的手臂。倚梦一眼瞥见了那个印记,与彼时她在哈密寒楼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终于确定漪清就是寒楼,既然她活着那么珏轩或许也活着。
漪清见她颓然松开了她的手臂,只是望着她那块胎记发呆。猛然想起倚梦曾经问过关于这块胎记的事,如今她的身份恐怕被倚梦识破了。但戏还是要演下去。
她狠狠地推了倚梦一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倚梦被她推倒在地,眼中却少了往日的恨意。
倚梦认真地看着她说道:“寒楼,你还记得当初在哈密我问你有没有家人?”
漪清掩去一丝慌乱,稍微镇静神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寒楼,家人,我听不懂。”
“如果我找到了和你有一模一样胎记的人,你愿意告诉我他在哪儿吗?”倚梦祈求的看着她。
漪清狠下心说道:“天下长着一样胎记的难道就是亲人?我的亲哥哥就在宫里,我不会蠢到相信你说的话。”
“你心里清楚李公公到底是不是你的胞兄,如果你还想找到和你流着相同血液的人,记得告诉我他是否活着,我想见他一面。”说完倚梦独自站起来走出漪清住的宫殿。
她在打赌漪清肯定会来找她,之前的寒楼虽然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但她心中还是对亲人有着期待的,不然她不会跟着珏轩两兄弟那么长时间,不离不弃。她内心有着深深的渴望,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然而她在为寒楼找亲人的同时,她不知道她的亲人正在慢慢地离她远去。
盖着玉玺的奏折已经下发到刑部,念在金氏是未来皇后的母亲,赐她一杯毒酒,保她一个全尸,已经是朱佑樘最后能为倚梦做的事。
他想象不到倚梦知道母亲死在他手里将会怎样恨他,光是想想都令他疼痛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