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管家仗着齐府老爷爱面子不敢宣扬去而复返想谋夺齐家的钱财，他在齐家的井水里下了毒，是不留活口的做法，那黑心竟比孔雀胆还要毒上几分。

齐幕凡和姨娘的打斗声叫喊声都无人知晓，因为那个时候大宅子里已空无一人，全都变作了鬼正押解前往黄泉路上。

是水鬼用自身的水气护了他，他才免于一死。

亲戚们瓜分了齐家的家产就再没一个人愿意收留傻子，人心的薄凉在此刻显露无疑。直到痴儿遇见了白家人，从此改名为阿蛮。他所救的那株昙花是一个即将修炼成形的花妖，但因连日暴雨早早到了阎王殿报道，离体的一瞬间便被水鬼占了内丹。

齐慕凡怔愣着，许久才回过神，却无声地笑起来，苦涩得很。

“对不起，小丫。”

他终于走向她，每一步都如此艰难和欣喜，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回头是岸的悔悟。每个人都曾犯错，他却是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罪恶感困住。

短短的几步路，好像走了几辈子那么长。

但有什么关系呢，起码现在他们终于不再阴阳相隔。

“可我后悔了。其实，能够忘记也是一种福气吧。”双手紧握时，香雪忽然道。

香雪浑身开始不停地向外渗水，一头青丝也慢慢转为灰白。

白逸和云落眼色微变。

“对不起，小丫，对不起……”齐慕凡颤抖着抚摸着她褪色的发。

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对不起，来不及好好爱你；对不起，我食言了。

“不要自责，和你一起将前尘往事走了一遭，像做了一场美梦，我很开心。”香雪从他怀里抬起头，眼里溢满笑意。

可好梦易醒，齐慕凡发疯一样地抱紧她，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她是他的救赎，如果世上还有什么是他想留下的，便只有她了。

身上的水滴停下了，香雪的容颜却在迅速衰老中，宛若一日百年，弹指间红颜白发。

香雪开始发光，她身边飞舞起片片莹白的花瓣，如花中仙，美得令人惊叹。

昙花一现，一世足矣！

身体开始变淡了，可唇边还漾着满足的笑。

“我还想做你的媳妇儿呢。如果有来世，你还愿不愿意……”你还愿不愿意再爱我一次。

齐慕凡连落的泪水戛然而止，如忽然被抽干的泉眼，怀里空荡荡的，他知道的，她走了！

窗台的昙花霎那芳华又一瞬凋谢，在光芒散尽后化作几粒昙花种子。

一缕银丝飘到云落手上。

意料之中的事，云落眼中的暗涌渐渐平息。

可惜她再无来世。

凡人没有永生，却有生生世世，这世若是苦，下世便可能甜，再风光再潦倒也不过短短百年。可香雪舍弃了生生世世只愿换来一世相守，这比起那些喝一口忘情水就忘却前尘的人来说强了不知多少倍，至少她曾如花绽放，在爱人面前，绽放得恣意又惊艳。

齐慕凡一动不动。

眼泪一滴滴，穿过她刚才躺过的空气，砸到他拥抱定格的手掌。

现在他终于听清了幻境里她对自己说的话。

“那你就不要再等他了，我们俩一起，好不好？”

突然，娇小的身躯一下抱住他，怀里传来几不可闻的声音。

“啊，你说什么？”

“我说，我早已等到了！”

她已经等到她要等的人了，所以现在她不等了，换他等，换他思念，换他心里永远惦记着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他将花种种在土里，珍宝一样呵护。

他终于找到世上最美的花，然后静静等待着某时某刻它能再次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