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血的日子定在三日后，据沈言推算那是初雪降落的时间，白梅引和忘川琴，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效力，而将影儿所受的风险减到最低。

“进屋来吧，外面风大。”看着从一早便守在门口的丫头，沈言将火盆向她推了推，因忧思，她的身子单薄得紧。

“我想在这儿等，他会从这个方向回来的。”顾影没有回头，直接沙哑着声音说得清淡。

沈言只得随她去了，他这女弟子，自小便固执得紧。

钟离墨是昨儿个黄昏离去的，白梅引的下阕，还有忘川琴，都需要由他取来。

三日后，果真如沈言所说，沧水边飘起了白雪。早早地，沈言便在屋中煮上了白梅茶，茶香袅袅，氤氲人心。

“钟离墨，如果我不能醒来，你能再带我去那雪山上吗。。。。。。将我。。。。。。”起弦之前，顾影一双眼眨也不眨地定在玄衣男子身上，她想将他的一眉一眼都深藏在自己灵魂中，即使躯体离去，她的魂魄依然能记得他。同时，她也是逼着自己说出心中早已有的想法。

钟离墨高大的身躯一震，似乎过了几个世纪那么久，他才道：“我说过你不会有事。”

顾影点头，纤纤玉指抚上忘川琴弦，白梅引的上阕曲搁在她左前方，而白梅引的下阕曲，就在她的右前方。

徐徐清音起，如青山空谷里传来的一般，丝丝缕缕极尽人间美态，屋外的飞雪屋内的茶香，竟似画起了一幅落雪白梅图，这一阙影儿弹得顺畅平滑，音与音的过渡，调与调的衔接极其自然。倏忽间，她的眉头微微锁了起来，这白梅引的下阕曲，似乎有些怪异。旋律的格调分外古秀清奇，那是她不曾见到过的，几重明几重暗，而琴弦此时竟奏出了平日里从未听过的音。她的心境渐渐随着琴音而去，慢慢地，她抚琴的动作渐止。而在这时，沈言将煮沸的白梅茶拎至顾影身侧，揭开壶盖，一股子白雾之气晕散在堂屋里。当她扬起的素手奏断最后一个音，便直直地往下落，钟离墨趁她的手还未垂落地面之前接住了。

点苍划开她纤细柔弱的五个指头，随后流动着光芒的血液滴滴溅到琴面，忘川琴闪过一道道幽绿的白光，悉数将她的血液吸收了进去。

“阿枫，你还不赶快将她的另一只手划开按上琴面。”沈言见钟离墨发怵，便急急喊道。若是他此时没有回身，那么后果。。。。。。

钟离墨连忙按照沈言说的去做，是他太大意了，剑锋割开她左手指的一刹那，他看到了影儿眼角的泪，所以他。。。。。。失了神。

汩汩的血自顾影手上冒出，那殷红的血闪着流光，而后被忘川悉数吸收、聚拢，在提纯之后还流给右手。这一过程，还需持续一段时间。

而顾影跟着那奇异的琴音一路走着，一个眨眼，她的眼前便出现了高耸入云的阶梯，举目望去，在那顶头顶头的地方，她望见了琼楼玉宇，亭台楼阁的轮廓，那儿闪着金光。拎起裙摆，她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想要探个究竟。每向上走七步，她便发现阶梯的两边多长出来一棵绿树，瞬间，那小树苗就已长成参天大树，影儿细看时，一阵风起，绿叶满天，空气中明香习习。那叶子飘飘落落的，有的落到了台阶上，有的又重新落回树上。她俯身拾起一片来，才识得这是菩提叶。落叶簌簌，清风款款，似乎耳鬓听到了有人说话。

“究竟怎样我才能供职佛殿？”说话的是一名女子，影儿听她的声音判断她的年纪应该不大。

“世事因果，因你不懂，果便不得。”敦厚宽宏的声音说着，不急不慢。

“你并不是我。”那女子傲气的口吻，影儿听来熟悉得紧。

这一回，良久之后，影儿才听得那敦厚的声音，说的是：“曾经，我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