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一次面试(三)
李潇潇今年25岁,有自己的房子,100平方。她激动的说:“你以为是供的?当然不是,当初我也觉得先供着好,可是后来想想,供着不是给银行赚了。就是买不起,要供,也要再赚多点,首付付多点,贷款的钱就少点,才不至于太亏。这么想着想着,赚着赚着就赚到了一套房子。80万,二手房。二手的差不多了。要是买个新的,我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前段时间把我爸妈从老家接过来了。打算让他们在这里暗度晚年。我也不急着嫁人,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要一个男人来干嘛,有房有车,工作稳定。要是找一个老一点,有实力的,我又担心是个老顽童。找一个小一点的把,又担心人家把我当奶妈。总之左右都不是。寂寞寂寞就好咯。”
我完全看不出来李潇潇私底下是一个这么健谈的人,她每次都像积累了满腔的热血等待着一次爆发一样,我甚至怀疑她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情感的垃圾桶。所以我对她也就是萍水相逢的生活诉求。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甚至把她的情感生活也都全盘托出。
我问她不怕我到处宣传么。
她坏坏的笑着说:“就像一个人去试衣服,没试衣间了,硬要试,你是觉得遮脸还是遮身?”
我说:“当然遮身。”
她觉得我很蠢。
她说:“当然遮脸。我们之间也是一样的,你不要忘了你的简历还在我这里留着,你的籍贯,年龄,身高,体重,手机号码,身份证,原家庭住址,过往经历,连你的父母都写的清清楚楚,说实话,你还是第一个写了有关父母信息的人。而对于我,你只是知道我的故事,就算你要捏造传播拿不出最可信真实的资料。但是我要毁谤你那真是一下一个准。你以为只有你算计的清楚?”
我急忙说:“我没算计这些,就是提醒你。”
她“哈哈“两声后,说:“哎哟,我还用得着你提醒,我身边有多少个敌人多少个朋友多少个亲人,我无时不刻都在算计,这个社会很现实的,你不算计分分钟被别人算计,唯一要做的就是技高一筹,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
大概从那天起,我突然变得谨慎了。我觉得她并没有把我当成可持续发展的朋友来对待。站在我的角度,我真心的不想把自己当成一包速食面。如果把她当成敌人,那敌我之间我在明她在暗。如果把我们当成朋友,那朋友之间,先不谈了解,单单在基本资料的掌握上,她已经是略胜一筹。当然,如果我愿意,完全可以把这场相识抹杀在那一场面试之中。只是很快,我便体会到在手机,QQ,微信之中保留一个这样萍水相逢的人的联系方式有时候是多么的必要。
那次面试之后第二个周末,李潇潇突然给我电话,她问我:“你找到工作了吗?”
我尴尬的笑了一下,答道:“暂时还没有。”
李潇潇沉默了一下,说:“我爸妈回老家了。有时候挺羡慕你的。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不用上班,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吃饭,但是看起来你也挺健康。我们整天披着一张皮做人,说实话,难受啊。”
我苦笑了一下。
李潇潇说:“你还记得那天那个面试给你倒水的那个文员吗?很漂亮的那个。”
我不假思索的说了句记得。
李潇潇憋出一句“呵呵”。我放佛又看到她嘴角微微翘起的那一撇笑容。
李潇潇轻蔑的说:“这就是你们男人。她辞职了。”
我说:“哦,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李潇潇突然停顿了几秒,说:“没了,没关系。挂了。”
我突然发现自己失语,紧忙解释道:“等等,你是有什么事要说吗?说吧,我听着。”
李潇潇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喜欢上了我们公司市场部副总。”
我静下来听她说,放佛后面还有更劲爆的内容。离职之后的这段时间太过烦闷。对这类花边新闻一向嗤之以鼻的我,居然第一次觉得新鲜刺激。在每一个无聊寂静的晚上,我总是提醒自己,人生何必多睡,死后自会长眠。时间尚早。
李潇潇今晚的语气整体显得有点抑挫,她说:“我们副总是个贱人,公司上下人人皆知。就她不知。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在我手下做事已经两年了,当初还是我面试招进来的。就是有点天然呆。对什么都没反应,唯独对花花草草的东西特感兴趣。”
我说:“那你当初还招她进去?”
李潇潇说:“你不懂人力资源的原则,每个行业都有风险,我们的风险就是货不对板。当时我也年轻,刚走马上任没几天,当官了,就想着应该给别人多点机会,多照顾一些事业上需要起步的人。也没考虑太多,只要人品不错,那我一般就给放了。”
我说:“你后悔了?你说的是工作上的事,这和她的感情生活是两码事吧。”
李潇潇停顿了一下,手机传来一声敲门声。李潇潇说,我去上个洗手间。待会给你电话。
我挂断了线,躺在那张陪了不知多少年的沙发上,睡了过去。
晚上2点左右,李潇潇再次打进我的电话,我朦胧中被铃声吵醒。
李潇潇显得有点疲惫的说:“她睡了。”
我说:“谁?”
李潇潇说:“你的那个文员。”
我说:“这可不能乱说。”
李潇潇继续说道:“她已经吐了一个礼拜了。上一次是昨天晚上,我们部门获得了公司本季度优秀部门,有一万的奖金,我组织集体出去唱K,也请了各个部门的老总一块去。昨晚她就喝醉了,她不能喝酒,一喝酒就吐了,吐了还喝,喝完又吐,场面极其高涨。整个晚上都在场那首女人花。昨晚我已经察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不好意思开口。以为她是喝多了,吐了一个晚上。今天上午上班,突然给我递来辞职信。刚刚又一身酒气的来敲我的门,我和她聊了一下。”
我说:“她有了?”
李潇潇说:“嗯,有了。”
我说:“这种事,男人负责就行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吧。”
李潇潇说:“说的轻巧。那个贱人是有妻室的。我是和他一起进的公司,当时他还是市场部的一个小策划。进公司的时候已经是结了婚的人,老婆在外地,去年生了个小孩,放在老家。现在全家人还一人一个地方。公司上下有多少个女的和他有暧昧,我只是不一一指出来而已。我也不知道这些女人图他什么,没钱,整天开着部破桑坦那招摇过市。人长的也不帅,只剩下一个大叔级的年纪。眼睛一个比一个瞎。不过话说回来,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捅漏。这漏子捅破了,要补回去就难了。两年前她刚毕业,到现在已经两个年头了,我是看着她一步一个脚印在工作上完全没有进步过来的。说实话,我对她也没真的上过心,她把我当姐姐,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真是烦。签个名简单,要是能签个别人的名就好了。”
夜深人静,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一阵厕所下水道放水的声音。手机咚的一声,她没挂电话就直接跑了。我“喂”了半天没回音,打算挂掉电话。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当初是你要我进这个部门的,当初是你介绍他给我认识的,当初是你说他人不错的!!”
“你醉了!先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放你妈的屁,我没醉!你说他是公司董事会的人,只要和他联络上两年内就可以上位,现在怎么样?要不是看在你招我进来的面子上,我他妈早就报警了。”
“报什么警?你胡说什么!关我什么事!这些都是你自找的,当初招你进来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和你说过不要和他来往,你自己不听!是你自己不尊重自己!整天想着天上掉馅饼,不在工作上下工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姐妹来姐妹去,要不是我看在你家里病在床上的老父亲,我才懒得理你!”
“你现在知道说这些了!我就是太相信你了,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要不是你老怂恿我家里穷,出来做事要精明,我至于当个小三?要不是我这段时间在他身边打听公司动向,你能获得董事长的青睐?凭你的能力你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到现在?”
“这些完全都是你自己的责任与我无关!请不要再说下去。我困了。你回去吧。”
“我告诉你,这事还没完,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是借着谁的势爬上来的,不就是董事长撑腰吗!”
“你胡说什么?神经病,要是我有董事长撑腰,我还需要你去获取情报讨好他?”
“谁不知道你当年为董事长堕过胎,闹过事,他不信任你了,你就把我摆上去!你太狠了。”
“出去!滚!”
一阵乱哄哄的脚步声,又响来一声关门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手机传来一声,喂?
我没有回应。
手机断线了。
第二天晚上,李潇潇在同一时间给了我电话,电话那头一个有点虚脱的声音说:“昨晚,你去哪了?怎么喂了半天没回应。”
我故作镇定的说:“我手机有问题。发生什么事了?”
李潇潇说:“她今天回来拿走了辞职信,听说董事会决定让她接管人力资源部,明天起上任。”
我说:“那你呢?”
李潇潇“呵”的一声,说:“事无常好,花开花败。我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提早一点发生了而已。这个舞台终究要交出去。就像你说,你需要一个舞台。我何尝不是呢?这个舞台不行,就换下一个呗。你真的学过跳舞吗?”
我说:“真的没有。”
李潇潇说:“我唱首歌给你你听吧。”
我说:“睡吧,你累了。”
李潇潇却固执的唱了起来,我不好意思打断她,又不想拿着手机堵住耳朵,那样很累。我点了下免提。我突然有点惊讶,因为李潇潇虽然只有25岁,却有一副六十年代内地唱腔的好嗓子。我躺在床上,迷离的床头灯盖住我的身体,头部隐藏在黑暗中。听着听着,居然睡去了。手机传出来一阵收音机式的旋律:
多少人为了生活历尽了悲欢离合,多少人为了生活流尽血泪,心酸像谁说,啊~~~有谁能够了解做舞女的悲哀,暗暗留着眼泪也要对人笑嘻嘻,啊~~~来来来跳舞脚步开始摇动,就不管我人是谁,人生是一场梦。
这个晚上,我做了个梦,我又看到李潇潇嘴角翘起的那一丝微笑。
之后,李潇潇在我的生活里突然消失了,我偶尔会上微信的时候,也会机动的翻开李潇潇的朋友圈资料,只是已经不再更新了。我仿佛少了一个可以随心而动的说话对象,少了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即使她说遍了所有痛楚,在我这也只是隔靴搔痒般无所谓的感觉。我想就这么保留这个没有动静的联系人直到她自动消失为止。在李潇潇的个人签名栏上有一句话,她说:“舞台,永远属于你,不要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