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看着虞修然，此时只觉得，看到师父，除了叫他，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

“进来吧。”虞修然见事情已成定局，便不再多作解释，顺其自然吧……

听话地进门，在关门的瞬间，感觉眼泪就像洪水猛兽一样侵袭着自己，无法抑制。现在看来，洪水猛兽根本就不算什么了吧。

碧落站在门边默默流着泪，不敢转身，怕师父看见自己哭泣心里会更加难受。

他现在应该也很难受吧！明明自己承受着噬心之苦，却还要想办法让消息不要传到碧落耳中。

想要止住自己不停流下的眼泪，却发现根本一点也没有办法收敛。

心里也向是被绞动着一样，莫名的疼痛。喉咙也哽咽得根本没办法说一句话。

忽然，身体被人紧紧抱住，虞修然有些隐忍的声音传入碧落耳边：“没事，为师没事。”

他越是说着这样安慰的话，碧落就觉得越内疚。

明明他自己一个人承受着痛苦，却还在顾忌着碧落的心情……

碧落将脸埋在虞修然的胸膛上，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

“师父……师父……”想要多叫虞修然几次，似乎这样，就可以弥补什么一样。

可是，事实却是根本什么也无法弥补。

碧落清楚地知道，要是师父瞒着自己什么也不说的话，就意味着，这是一件大事。

就像是十几年前，要不是自己无意中发现他的心绞痛的话，恐怕在他昏迷不醒之前，自己又是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泣不成声的碧落，虞修然只能轻抚着她的头，并说着‘没事’之类的话。

“师父……不要再……瞒着落儿了。”碧落只想要照顾他而已，就算是每天都做着噩梦，就算每天以泪洗面。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师父重要。

如果这次自己离开的话，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醒过来的师父了……

“师父没事。”虞修然依旧重复着这句话。

碧落心一紧，索性挣开他的怀抱，用几近嘶哑的声音向虞修然吼道：“怎么可能没事！落儿也希望没事！如果真的没事的话，你还需要大费周章来瞒落儿吗？还是……落儿已经不值得师父信任了……”

说道这儿，碧落更加伤心了，这不过是自己的臆想而已。她知道，师父一向是视她如珍宝的。

她不过是，想要逼得师父告诉她，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她。

“傻丫头，又在胡思乱想。”说完，虞修然笑着来摸摸碧落的头。

碧落生气地打开这只她所熟悉的手，怒视道：“师父！”

这是碧落第一次，对虞修然发这么大的火。

一切，只因师父什么都不告诉自己，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地享受着师父的关心。

而师父，说不定又在那个深夜里捂着心脏，疼痛不已。而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

或许，自己只是因为自己在生气吧。

碧落知道，不管自己再怎么逼迫师父，他依旧是会用他温柔的笑对着自己，然后安慰自己。

没办法了……

碧落低垂着头，有些丧气：“师父，我会照顾你的。我只希望你能不要躲开，我只希望在你心痛的时候我可以呆在你的身边陪陪你……”

只希望，不要再被隐瞒……

碧落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只能把想到的说出来。

只希望，不要再被他拒绝了。

“好。”虞修然轻启朱唇，将这如赦免令一般的一个字抛入碧落耳中。

瞬间，碧落破涕为笑……

只要答应了就好，便什么都不再强求了……

“来，师父。”

碧落拉着虞修然，走到刚刚虞修然坐的地方，将虞修然强行按着坐了下去。

既然自己许了诺，就必须保证能够做到。

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毒药，只要自己不会死就好了，只要自己能够在每天醒来看到师父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微笑就好了。

似乎就在这一瞬间，碧落什么都可以忘记，什么都可以抛弃，除了师父……

嗯……既然坐下来了，就应该喝点什么才好吧。

可是，碧落看了半天，却只见几个杯子冷冰冰地躺在桌上，没有一丝生气。

还想倒杯师父最喜欢的蜂蜜汁给他喝呢！

“师父，我去帮你去拿些蜂蜜汁吧！”

说完，还不待虞修然回答，便自顾自地跑开了。

虞修然看着碧落从刚刚的痛苦变成现在的开心，心中也不禁随着她的情感而开心。

可是，心脏的疼痛却不容许他露出什么开心的表情。

刚刚忍了许久的疼痛终于像火山爆发一般侵袭过来。

虞修然捂住心脏，虽然知道，即使自己再怎么想要减轻疼痛，也是不可能有一丝缓解的。

落儿……为师知道，自己不能再陪你多久了……

“重茵，实施我们的计划吧。”虞修然痛苦地说道。

这时，才见重茵从一处隐蔽的角落出来。

“真的要这么做吗？你不想在你最后的日子有落儿陪你吗？”即使重茵知道，虞修然决心已定，但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或者说，想要他改变主意。

“与其让她在这儿看着我死去，还不如让她忘记我。至少这样她还会快乐一点，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她应该去寻找她的自由，而不是在这儿照顾一个垂死之人。

“也就是说，你也放弃让碧落继承你位置的想法了？”

“嗯。”虞修然轻点头。

她就知道，他是不忍心把碧落禁锢在这儿的。

与虞修然做了这么久的朋友，这还是第一次，重茵看到他如此决绝，如此伤心的表情。

就算这么多年心绞痛的折磨，他也是咬着牙忍了过去，一声也不吭。

重茵知道，他的心病，永远都是碧落。

每次看到他如此痛苦的表情，她都想将世界上最好的药拿来给他吃。

可是……就算是世界上最好的药也无法治愈……

“虞修然，真是被你打败了。”重茵将手放在他的背上，将自己的能力暂时传输给他。

渐渐地，虞修然的心绞痛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给暂时压制住了。

虽然那痛楚已经消失，但他的唇依旧泛白，没有一丝血色。

“谢谢。”虞修然虚弱无力的一声道谢倒让重茵觉得有些别扭了。

“咱们都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还说这些。”重茵想要开些小玩笑，可是，虞修然的眼中， 却没有一丝笑意。

而这边，虞碧落拿了一些蜂蜜汁，正往回赶的时候，却又碰见了慕青。

他的表情好像有些凝重，而且没有在看路。

“慕青！”碧落怕再不叫他，他说不定会走神走到哪儿去呢。

慕青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着碧落。他那白色的魔法袍子也因为这细微的举动轻轻飞舞，倒像是个谪仙一样。

不过慕青长得也不错啊，又那么厉害，说他是谪仙也并不夸张啊。

“怎么了？”慕青还有些茫然的样子。

碧落走了过去：“我才要问你怎么了呢！刚刚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虽然时间也没过多久，不过以慕青的速度，现在还回不去是不可能的。

“哦，刚刚我遇见了女王，她说虞修然有事情找我。”

女王？可是他们不是刚刚在商量师父的病的事情吗，怎么会突然要找慕青了？

不过，可能是他们之前谈到了慕青了吧！

碧落没有多想：“那我们一起吧。”

“好。”

于是，二人再次走在落日的余晖之中。

“你手中的是什么？”慕青好奇地问道。

从刚刚见到她，她的手中就一直拿着这个貌似是酒壶的东西。

“哦，”碧落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抬起头来，笑道：“这是蜂蜜汁，我和师父最喜欢喝的。”

“蜂蜜汁？”慕青一听到碧落的话便更加疑惑了：“我记得虞修然是最讨厌这个的啊！”

碧落顿住脚步，这下，该她疑惑了：“你说什么？”

“虞修然讨厌蜂蜜汁，这是魔法界的魔法师都知道的。”慕青也随着碧落的脚步停了下来，解释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挺久了，久到大家都快要忘记他这个习惯了。”

讨厌蜂蜜汁……讨厌蜂蜜汁……

可是，师父明明是喜欢的啊！不然，为什么每次都喝得那么开心？

可是……碧落又回想起来，自己小的时候喜欢这东西，然后就让师父喝，师父明明说好喝的啊！

“怎么了？”慕青见碧落走神了，便开口问道。

“哦，没事，刚刚在想一些事情。”碧落继续走着：“这蜂蜜汁其实是我自己喝的啦，我刚刚开玩笑的。”

碧落扭头冲慕青笑笑。

但是，慕青却觉得，这笑是苦的……

两人一路无言，碧落走抱着蜂蜜汁走在前面，慕青也一直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

终于，还是很快到家了。

“叩叩叩……”碧落轻敲门：“师父，我回来了。”

碧落也感觉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是哽咽的。

怎么回事，明明是这么短暂的时间，难道自己又要哭一次吗？

忍忍就过去了吧，不要再让师父看到自己伤心的样子了。师父不是也一样，忍忍就过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