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白梅引落雪调(三)
接下来的几天,一天比一天冷。而顾影却在这些天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与轻松。白天,她同钟离墨和沈言到沧水边垂钓,晚上,便围坐在一起吃烤鱼,讲故事;兴致来了时,也会越到梦柯城的沧洱山脚。这让她仿佛又回到了无拘无束的小时候。
这天晚上,照例是在小木屋里生起了火。三人围坐在火盆边,沈言率先开口问道:“影儿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林中发生的事?”
他是估摸着影儿的心神平了不少才问的,要取出她体内的焰引诀,沈言需要了解那天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焰引诀又是如何流窜到影儿体内的。
“那天,那天我坐在树底下,”她在自己头脑中想着那天的情景,慢慢回忆,“然后有一道五彩的流光浮动在林中,我循着光走近,然后那道光却不见了,我所见的是许多被锁住的五彩斑斓的鸟儿,煞是好看。”
钟离墨沉着脸,而沈言却若有所思。
“然后我便让适才发出光亮的鸟儿再散一次让我看看,没想到,它还真懂得我的话,真的再一次发出光来。”顾影说到这里时笑了,脸色柔和,“之后,我便走进那只散出流光的鸟儿,细细打量它,我忍不住伸手抚上了它的小脑袋。”
沈言的眼突然间瞪得老大,而钟离墨的面色更加阴沉,他一双黑眸闪烁不定。闪闪烁烁间,他记起了影儿还为苏醒之时沈言同自己说的话,他说,用他的点苍剑将影儿的手指割开,之后由忘川琴将她的血悉数净化,这个过程当然不能在她清醒的时候进行,因为染了焰引的血要净化干净,所需的时间不止一点,所要承受的痛苦不止一点,所以需要白梅引来移魂,只是这样一来,天和狱的封印便被解开了,不仅如此,天和狱交互,还会感应到彼此,那么离地的封印被解也就不远了,当天、地、狱重现天日的时候。。。。。。他的眉锁的更深了。
“我看着它由五彩变得通红,之后。。。。。。手指便传来了一阵疼。。。。。。”顾影说着就要抬起自己的左手,却被钟离墨生生握住了,她只得继续说道,“之后便是模模糊糊鸟飞走的声音,我记不太清了。”
“影儿,”沈言一脸沉重,他想,要救她必得先让她知晓,不然。。。。。。
“师父,有什么话您直说好了。”顾影心下有一丝异样的情愫划过,不过只一下,便消失不见了。
重重地吁出一口气,沈言同钟离墨交换了眼色才道:“你触的那只鸟名叫流光,在它体内有一样圣物,那是解开圣城焰火第三样灵物的钥匙。”
顾影听得一愣一愣,直至手上传来钟离墨加重的力道时她才回过神来。圣城焰火,她记得师父同自己提起过。
“现在那把钥匙,流光将其植到了你的体内,所以。。。。。。我们要将其取出的唯一办法,便是换血,而这,也是保住你性命的唯一办法。”沈言的声音喑哑,顾影听着犹如堕入到了万丈寒冰洞。
顾影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此时此刻,她的喉咙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塞住了,发不了任何声音。她的一双眼睁得大大的,满目震惊与不可置信。
“影儿你是忘川琴主,是选定的天籁女子,所以,忘川琴可以助你一臂之力。”沈言又道,这番话里,平白无故多了些明朗。
“师父,影儿不怕。”千言万语千思万绪汇到头来,只化成了一句话,顾影一双清丽明亮的眸子勇敢地看向沈言。
沈言点点头,之后再点点头,连声说道:“好,好。。。。。。”
是夜,小屋里的空气异常沉重,自堂屋回来后,顾影一句话没说。钟离墨用力紧了紧窗,说实话他真服了他师父了,当初怎么会将屋子修成如此模样,难道果真是应了那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么?
他回过身来时,顾影正愣愣出神得厉害,她坐在床沿,一双乌眸黯淡无光。
“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出事。”钟离墨大踏步走到她跟前,随着她一道坐在床沿,望着她说得无比诚恳。
顾影轻轻地将头靠在身旁男子的肩膀上,将全身的重量全部交由他。忽地她又旋身紧紧抱住他,脑袋搁在他宽阔的肩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钟离墨,其实我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只是那时,我看不清自己的心。。。。。。”
一滴滚烫的泪自她面颊滑落,淌在他肩膀上,影儿靠在他的肩头轻轻合上了双眼。
“我说过,不会让你出事,”钟离墨将她同自己拉开一段距离,郑重其事地说,“影儿你相信我。”
一寸一寸吻干她的泪,他说着对她的誓言。
“好,我信你。”低低地抽噎着,顾影依旧在他面前轻轻点头。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将心交付给了他,只是现在明白似乎已经晚了,从师父肃穆的神情中她就能知道这次是凶多吉少。难道,这便是劫么?他爱自己时,自己不懂得珍惜与回报;现在自己爱上他了,却已是时日无多。
“你别走好不好。”咽下心中汹涌澎湃铺天盖地而来的巨大苦涩,顾影开口。如果这就是她的命,那么即使是在最后关头,她也不会向其屈服。命运既然不想他们两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那么从这一刻开始,她就越是要逆命而行。
钟离墨半靠在床上盯着满面愁容的女子,她的秀眉高高地蹙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有多少次,他想过自己一醒来身边便是她,只是他没有料到那个美梦会以如此方式成真。他小心翼翼动作极轻地躺下,躺在她身边,撺掇在他鼻尖的还是那清清幽幽的香味,一如那日她跳下窗子,自己接住她时的那样。
即使是在睡梦中,顾影也将他的手牢牢抓紧,仿佛只要抓着他的手,她便不再害怕了一般。叹息一声,钟离墨侧身将她圈进自己怀中,他从不知,原来自己在她的心中会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原来在感情这一路上,他从一开始便不是一个人在演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