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夕阳日落，格瑞和罗约从别墅中走了出来。

天空突然间变得有些暗，晚霞的光辉不如以往美丽。

“明天就搬来这里吧，空房子总得用。”格瑞将钥匙插入匙孔，锁好了别墅的大门。现在无须再解释，尉迟雪自然是不会再回来了。这是注定好的事情，格瑞知道。

然而罗约没有回应格瑞。

“走吧。”格瑞拍了拍低着头站在别墅前不肯挪出一步的罗约的肩膀，说道。

“强颜欢笑啊……”罗约轻声念道。

格瑞浑身一震。

那时的我，却见到了另一种笑。和强颜欢笑差不多，但又差别极大。

该怎么说？应该是虚伪吧。

十年前遭遇了一场大火，大火烧毁了世界……可后来知道真相的仿佛只有我，因为我必须知道。因为，我是罗约，一只神狐。

大火将世界葬送的那天，我跟着父亲去了霓虹。印象中，那天父亲幻化成了人形，一个外交官的模样。我知道父亲一直在人类世界里探索，现在保持的外表是九州国内有着威望的外交官。

他为这个幻化成的人形起了一个名字，叫做罗星杰。

星杰，星杰……究竟是否真成心结？万绕打不开。

这个名字并不好，但父亲没有要换掉的念头。

他说要去看望一位在霓虹的朋友，还计划好要怎样旅游一场。母亲却无心思听父亲说这样多的话，只把我推到父亲面前，请求父亲带我去霓虹玩耍。

父亲呆望了我半天，笑着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道去了那叫做霓虹的地方会怎样，只是被父亲牵着手，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透入心间。

抵达霓虹后，我们直接去了那位朋友家里。

霓虹的居室十分特别，我非常喜欢，只顾在庭院里跑来跑去，没有发觉父亲已经被朋友欢迎到内室。他们应该是去切磋西洋棋了，我记得父亲曾提起过。

正当无聊的时候，我遇见了苏我尘，他是一个比我大不到哪里去的孩子，我们稀里糊涂地打在一块，异常开心。

忽然就起风了，院子里的保温系统似乎坏了，但没有人来维修，四处见不到一个机器人管家。我和苏我尘躲进了屋里，看到屏障后面的父亲和那位朋友正在闲聊，并没有摊开西洋棋来玩。

我趴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苏我尘摆弄一个人偶玩具，心跳不知为何变得迅速。

我不需要幻化也能一直保存现在的样子。父亲说我的面貌之所以无法操控着改变，是因为我的幻化力量被实施过诅咒。

只是这样也不错，我在当时就这样认为。

“那，今天我们，就试着玩这个吧！”父亲的朋友像个猛汉，将一把枪具拍在了木桌上。

气氛霎时间变得严肃，我不禁向父亲那边看去。

父亲皱了皱眉头，可最后那位朋友还是给那把枪中添加了子弹，我听得出那是一把左轮枪。他们要玩的游戏我并不大清楚。似乎是叫做“俄罗斯轮盘赌”。

父亲和那位朋友不断地交换那把左轮枪，将枪口对准对方的额头，然后扣下扳机。每一次交换都惊心动魄。他们改换了游戏规则，但游戏的本意仍然不变。

谁赢谁输，决定谁生谁死。

我的听觉十分灵敏，甚至于左轮枪转轮的转动快慢也听得出来。

而就在那位朋友对着父亲开枪的一瞬间，我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飞冲过去，阻止那位朋友开枪。等我反应过来，手中的匕首已经指向了那位朋友，但还没有刺伤他。

我马上明白了，刚才我听到的声音有些奇怪。是子弹将要弹出的前奏。

“罗约，你做什么！快把枪放下，还有你手里的刀子！”父亲拿出一个父亲该有的威严对我命令说。

我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夺过了那位朋友手里的左轮枪，但我咽了一口口水，固执着不要给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看到的那个猛汉一样的朋友眼中，装着一种释放的色彩。

也许他并不是存心伤害父亲。

他忽然笑了，摸了摸我的头，因为两手都抓着武器，我没有能力拍开他的手。

他要求我把左轮枪还给他，我看到他仍然在微笑，似乎是慈祥的，可那时我听到了他的心跳，急速的，像是要刻意掩去什么。

我后退一步，他加紧追上来，继续笑着向我讨枪。

我厌恶了那种恶心的笑容，手中的刀子刺向了他的心脏……

我完全只是想要打破那个笑容，虚伪的，强挤出来的，让我讨厌的笑容。

后来怎样，有点模糊了，只记得大火烧毁了那个地方，烧毁了霓虹，烧毁了九州，烧毁了世界，我回到九州时孤身一人。

我只是想起了笑，看着格瑞老师的强颜欢笑，心里有点难受。

当年的负罪感直到现在还有，当时父亲好像说了什么，我也记不清楚。

只是那以后，我就变成了这样。所有的愤怒和委屈强加在一颗心脏上，潮涌来的压力让我坠入了深渊。

不过现在……应该不同了吧。

“你小子变呆瓜了？”格瑞忽然使劲拍了一下罗约的脑袋，让罗约回来了现实。

“嗯。”罗约点点头，摸了摸发痛的脑袋。

“走吧。”格瑞大大咧咧地笑了笑，迈开古怪的步伐。

即便失去了尉迟雪，格瑞还是平常的样子。他不是一个容易受到影响的人，只要给一点时间，他便可以完全找回自己。

罗约轻轻叹气。

之前格瑞说的那些话，本意就是要罗约自己努力，加入萨卡联盟，至少多年来的练习还有用处。

只是，格瑞他自己呢……

罗约觉得总不能就这样无情地离开老师。

“罗约，你在想什么呢？”格瑞猛地停下脚步，罗约这才发觉自己和格瑞相距甚远。

他没有跟上格瑞的脚步。

“没有，没什么。”罗约小跑到格瑞身边，和格瑞一起前行。

前方的太阳正在归入山中，被它染红的云朵绕在一起，宏壮美丽。

“你说……那个所谓的末日，到底什么时候才回到呐？”格瑞问道。

“应该不远了，那个人不是说了吗。明天。”罗约说的“那个人”是指奇。

格瑞深思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回答，“哦。”

末日么……人类经历过多少个末日了呢……从始到末，这世间留下的痕迹，最后不还是灰飞烟灭。

“罗约，你到底是什么呢？”格瑞又问道。

罗约看了一眼格瑞，倒也不隐瞒，“一只神狐，神狐一族的……王室之子。”

这是格瑞知道的事情，他只是想亲口问罗约，听罗约，亲口回答自己。

神狐一族的王室之子。的确啊，可惜，王室之中，也只剩下这一个血统正宗的神狐殿下了。

前行之路从来漫漫，只有强者才可以冲出重围，永不偏离本来选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