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噩梦,黑暗无边
我看见父王母后脸上的震惊,看见二哥和青灵脸上的疑惑,看见宴会上的每一个人脸上的好奇。还有夜阑的眉头紧皱。
“大概是七殿下太过紧张了吧,不如这样,让七殿下去我家休养一段时间,反正我们再过两个月就要订婚了,正好培养培养感情。”
开口的是夜阑,表情平淡得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的忧虑。夜阑看向我时,唇角勾了一下,我竟能领悟到,他是让我不要担心。
然后,我竟真的安心了。
父王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低头思索,片刻后,抬头宣布自己的决定:“就这样办吧。来人,去为夜阑伯爵安排寝殿。为七殿下准备好两个月要用的物品,明日随夜阑伯爵一同起程,青灵陪同前往。”
吩咐之后,没有片刻犹豫,同母后还有夜阑一起脚步匆匆的离开,大哥几句话结束了宴会,大臣们离开。大哥忧心的看了我一眼,也随着留下的几个监事大臣一起脚步匆匆的离开了——大哥是未来的王,在政事方面已经是独当一面了。
我这个当事人又被落下了!
二哥走到我面前,笑了笑,“没什么的小七七,不用担心,父王他们会处理好的,用不着你瞎操心。快回去吧,晚上好好休息,去夜家散散心,回来就好了。”
“可是,那也用不着走得那么匆忙吧?明天就走,需要那么急吗?”
“好啦,别想了,快回寝殿吧。”说完,向青灵点点头,青灵马上会意过来将我劝走。
我心想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便也没说什么,乖乖的跟着青灵走了。
“青灵,我的订婚宴是两个月之后对吧?”
“是啊,怎么了?”
“刚刚父王说,给我准备两个月要用的物品,意思就是,我要一直在那儿呆到订婚宴才回来?”
青灵总算反应过来我一路上心神不宁的原因,笑了笑,凑到我身边,语气暧昧:“没事的啦。培养感情嘛,订婚以后还有很多这样的独处机会的哦。哎呀真是的,王干嘛要让我去当电灯泡啊、、、、、、”
我认命的把头埋到锦被里,就知道不该跟她说这个!
“好啦殿下,安心睡吧,一切都会没事的。”
闹够之后,青灵拍拍被子示意我该休息了,我也着实累了,将被子扯过头顶便再不理会那些让人头疼的事。
王宫议事厅内。
主位上,仍穿着华贵礼服的王双目微阖,神情疲倦。一侧的夜阑双手手肘撑着椅臂,两手在胸前交握,目光垂下。
“我探察过了,是七七自己的意识将记忆封闭了。”坐在夜阑对面的王后开口道,原本光彩照人的脸庞此刻憔悴得教人心疼。
夜阑轻轻的叹了口气,“看来,八年前的事对小七的影响真的很大、、、、、、”
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夜阑伯爵。”
主位上的王开口了,双眼睁开,表情沉重严肃。
“我的女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的照顾她。”
夜阑的表情同样严肃认真,“这是自然,哪怕是我出事了,我也一定不会让小七出事。
两人再没言语,目光交汇,都同样的领悟了对方的意思,许久,王满意的勾唇,点了点头。
这是,男人间的承诺。
黑暗,黑暗,又是可怕的黑暗,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无法逃脱的黑暗,令人窒息。
我一直拼命的跑,却始终看不到一点光亮,一眼望去,是无尽的黑暗、、、、、、
耳边似乎是嘈杂的人声,“七七,你在那里,要好好的生活,不要难过,总有一天,你会回家的、、、、、、”这似乎是母后的声音。
“七七,姐姐以后,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姐姐,再也,再也不能陪你了、、、、、、”
这个声音,又是谁的?断断续续的,虚弱却温柔的声音。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女子,白色的衣裙染血,墨一般的长发在空中飞舞。我无法看清她的脸,却能感觉到她正向我笑,笑容绝美无暇。
她单薄的身体正缓缓的往后倒去,动作缓慢得好像慢镜头回放。
画面悲凉凄美,我的心里涌起无尽的悲伤。
可是,视线所及之处,全是让人压抑的黑暗,哪里有什么白衣染血的少女?
我却能真真切切的看到。不,是感受到,那一幕,似乎是我心底最可怕的梦魇。
被惊醒时,我的脸上一片冰凉,梦里那种悲伤和心痛,那么清晰,那么,绝望。就好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至亲死在眼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
至亲?
我竟抱住膝头哭了起来,在这个有着数不清的悲伤的夜晚,看不清前路,更不知晓过去。
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只觉得有太多太多的眼泪想要流出来。
早上青灵来伺候我起床时,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红肿的眼眶,不知所措。
“殿下,您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了吗?”
我不说话,青灵越来越着急,好半天,我才小声的回答她的话:“我没事,先梳洗吧。”
青灵张张嘴,欲言又止,无奈的吩咐侍女为我梳洗。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停的回想昨晚的梦,那个少女是谁?为什么我会有那么强烈的熟悉感?她好像自称是我的姐姐,可是以昨晚的情形来看,她应该不是六姐,那会是谁?
难道是消失的老三或老五?
这么想着,我的胸口竟又开始隐隐作痛,就好像是,昨晚被噩梦惊醒时的痛。
我就这么一直呆呆地坐在梳妆镜前,青灵一边替我梳头一边透过镜子忧心的看我。
对了!
我忽然想起一个人,就是他将我带回来的,听他那时的语气,应该是知道八年前的事的,而且,也极有可能知道,为什么我被封印的灵力解封了,而记忆却没有。
转身,抓住青灵握着梳子的手,语气急切。
“青灵,你知不知道大祭司在哪儿?”
“大祭司?”青灵明显的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这个时候,大祭司应该是在神殿。殿下,您找大祭司做什、、、、、、殿下,您要去哪儿?夜阑伯爵很快就会来接您了!”
青灵还没说完,我便提起裙摆冲了出去,她说话的尾音在铃铛声中越来越远。
神殿是历代大祭司居住和工作的地方,除了与王商议政事,其他时候大祭司都会在这儿。我记得是在王宫中心的广场上,凭着前几日二哥带着我在宫中瞎逛的记忆,我顺利的找到了神殿。
梵音正在神像前供奉,看见我时有些惊讶,剑眉微挑,向我行礼。
“七殿下,您怎么来了?”
“梵、梵音祭司,我,我有事情想问你!”
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梵音狭长的眼眸眯了眯,吩咐侍从奉茶,然后将我引到偏殿坐下,也不说话。
我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偷偷看他,——说实话,我很怕梵音,他身上总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即使是微笑也有些疏离的味道。宴会上,我曾见过他,因为他是我开这儿见到的第一个人,所以,我很大方的过去跟他打招呼。
“梵音祭司!”
他侧过脸来看见了我,后退一步向我行礼,“七殿下。”
“梵音祭司,谢谢你带我回家。”
“这是臣的职责,七殿下不必言谢。”
回答滴水不漏,没有丝毫人味。我不死心,继续和他攀谈:“你是我来这儿的第一个朋友,叫你‘梵音祭司’太疏远了,以后我就叫你梵音吧?”
他微一挑眉,“这是臣的荣幸,七殿下开心就好。”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暖气四溢的大厅中,我竟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从此,我再也不敢同他讲话。
正想着,眼角的余光里,梵音的唇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我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被发现了、、、、、、
茶奉上后,梵音的动作慢条斯理,相比之下,我则更显粗鄙,这让我很是汗颜。
梵音始终不言不语,气氛越来越尴尬,于是,我决定速战速决。
“大祭司,我是想问你,为什么我的封印明明解除了,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七殿下不必担心,时机到了,您自然就会记起了。”
忽然而来的沉默让我极度不安,想了很久后,我终于问出了这么多天以来一直担心的事——
“大祭司,我不是一个人来迷之森林的,同我一起的,还有我的朋友,最好的朋友!我们走散了,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说到后面,我的声音已是越来越小,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很怕听到左心的消息,我很怕,听到我不愿意听的她的消息、、、、、、
梵音蹙眉,沉默,而我的眼眶在他的沉默里越来越红。
“七殿下不必担心,您的朋友的踪迹,臣可以为您查一查。”
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了希望,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我都不会放弃寻找左心!
“还有,我在人界的父母,他们、、、、、、”
我不敢问出后半句,因为我发现我完全没有资格来问——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而且,没有一点抗拒和心理负担的,接受了我显赫的新身份。我对不起他们的,恐怕是来生也还不清了。
“七殿下放心吧,他们的晚年很幸福。”
“你是说,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这是我心里,最内疚不安的一点了。
梵音轻轻点头,我这才真正放心,他们会有自己的生活,而我,也该面对我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