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莫知我哀
情丝绕体,岁月蹉跎,昔人如昨,奈何,奈何!
段离全身泛起诡异的黑白二色,涌入云路体内,黑芒触到植物,植物迅速枯萎,失去生机,白光闪过,植物恢复一丝绿色,似乎在短短一瞬便经历了枯荣。段离的脸色越来越差,莫轮回提起一股内气,勾连月光照在了二人身上。
段离提气,缓缓点在了云路的穴位,一道黑光贯体。
内视:段离体内的黑气进入云路体内后,展现出强大的腐蚀力,一道道经脉渐渐萎缩,甚至连同血液也渐渐流动慢了。蛊虫不安地扭动身躯,渴望寻得安全。瞬息之间段离的黑气穿过经脉,横贯了数个大穴后,出现在了蛊虫旁,一条红线也悄然浮现在了黑气旁。
段离呼出一口气,轻道:“情丝已经进入了,万事俱备,只欠你这东风了!”
莫轮回问道:“东风?与我何干?我可不懂这些。”
段离伸手道:“当年,余悲欢给你的条件,那个戏弄人的筹码,给我。”
莫轮回叹气,说:“那个东西,不能给她,而且赵祯已经知道了。恐怕今晚你逃不掉了。”
莫轮回掏出一个小瓷瓶,小心倒出一枚丹药,说:“这是拜月秘药,你可小心点,不要玩火自焚。”
段离接过丹药,嗅了嗅说:“好几年了,居然还没变,不愧是轮回阙主。”
两指一捏,丹药粉碎在掌心,抱起云路,捏开嘴巴,小心倒了下去,云路体内的蛊虫似乎感到了可悲的命运,在云路体内倒腾,云路微微蹙眉,一声略微的呻吟传出,段离的脸色难得红了,一手按在后背。
蛊虫仅仅动弹了片刻,便缩在了角落。段离的黑气产生的那种腐蚀力即使是蛊虫也无法免疫。缩在了角落,情丝一寸寸钻进了云路体内,鲜红如血的情丝,幽暗深邃的黑气,灰黑色的蛊虫三方盘踞在了云路体内。
段离操纵黑气一点一点靠近了蛊虫,蛊虫往云路血肉深处钻去,黑气猛然一扑,罩在了蛊虫上。一丝丝灰黑色的气体从云路的背后冒出。段离见状,急忙将白光再次灌输进云路体内。
蛊虫被黑气腐蚀,全身血肉模糊,伸出满是牙齿的嘴,咬在了云路的血肉上,云路猛然一疼,睁开了眼。身影依旧如此熟悉,即使那微微发白的长发显得充满沧桑,但仍无法改变他就是他的事实。
伸手,云路想要摸上段离的脸,但手上却没有丝毫力气,只好无力地垂着。段离一手将一团内气输入云路体内,一手抚摸着她的发丝,轻道:“我想你了,好久,好久。”云路无力靠在段离怀里,轻点了点头,眉头蹙的更紧了。
蛊虫发狂般在云路体内撕咬,黑气勾连起红丝缠绕在蛊虫侧,一边加快速度缚住蛊虫,一边阻挠着蛊虫的疯狂撕咬。段离将怀里的云路抱得更紧,缓缓道:“当年,如果我没有捉住你,恐怕你也不会如此多灾多难。我对不起你。”云路勉强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拜堂成亲”的动作。
段离笑着说:“算了吧,我不能娶你的,她生死未卜,我不会背叛她的。再说中意你的年少才俊应该也不少吧,你又何必抱着我不放?”云路眸中的光暗淡了几分,段离手一颤抖,一股白光涌入了云路体内。神采恢复了几分,看着段离,指了指桌子上的书册。凭段离的目力,看到了书册上写着“诗经”二字。
段离的黑气翻滚,挡住了蛊虫的所有退路,一道红芒在黑气中闪现。莫轮回闭着眼睛感受云路体内的状况。当黑气彻底将蛊虫包围起来,周围还用情丝层层包裹起来,不禁大赞起来,如此才智,如此控制,如此的精确。段离摸了摸云路的脸庞,俯身浅吻了一下,云路环抱住段离,一个淡淡的吻,变成了一阵湿吻。半晌段离抬起头,目光依旧清晰,似乎二人只是发于情止于理。
蛊虫萎靡不振地蜷缩在角落,黑气翻滚间红芒隐现,包围已然形成。黑气灵巧的操控着情丝一点一点往回收缩。段离鬓角坠下一滴汗,脸色越来越差,白光和黑芒的消耗是平时的很多倍,连同自己的身体都有点支撑不住的感觉了。
修炼一门武学,大成之时:一举一动便是一招一式。宗师之时:一招一式已是习惯。传奇级别的人物的招式:静如处子,动如疯魔。招式不拘于形。神话级别的绝世人物:不动则已,一动见血方收,招式早已消失,意境早已不在,甚至连同自己修习过何种武学也忘得一干二尽,他们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如同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他们遗忘过往的一切武学,如同新生般接受自己的蜕变。
按道理来说:传奇已经稀少了,神话更是只有那三个人。每一个人都可以说是天纵之姿,一生难败。内力虽说难修,但也足以支撑几天的大战,而今他的内力居然不够了?
段离皱眉,看了一眼莫轮回,叹气道:“最后一击,应该可以封住那只蛊虫,帮我一把。”莫轮回笑着说:“好吧,外面的麻烦,就让我去解决吧,你全心全意为她……”
月光,始终都洁白无瑕。莫轮回捏了一个奇特的印法点在了段离的额头。光一如既往地出现在了段离身上,如月般的纯洁,段离闭目一股庞大的黑白二气涌现,莫轮回看着流云殿外的大内禁军,皱眉皱了出去,说:“所有人都散了吧,贫道在为云妃疗伤。”
下面的禁军头领见到是莫轮回出现,微微欠身说:“原来是轮回阙主,属下实在不知,但请阙主行个方便,属下需要搜查一番。”莫轮回叹气说:“贫道还护不周全一个云妃?还是你们认为在下想要谋害云妃?”头领忙对着莫轮回跪下,急道:“属下不敢,只是有人要求搜查流云殿,属下逼不得已。”话音刚落,一个戏虐的声音响起“难道朕的命令很让你为难?”
莫轮回伸手,五指微微一分,大内禁军分开了一条路,而尽头便是一个黄衣男子,不穿甲胄却不动如山;不握兵锋却锋芒毕露。而他名为赵祯。
赵祯看着莫轮回,轻道:“云妃,凤体安好?何人为她诊治?”莫轮回问道:“皇上想让何人为她诊治?”赵祯看着莫轮回,问道:“他在里面?”莫轮回说:“不错,他在里面,可惜的是你不存好心啊!”赵祯看着莫轮回轻道:“这世间,又有谁是存着好心来的?”
段离听到了赵祯的声音,不由一股莫名烦躁涌上心头,以一种强横到极点的方式操纵内气包裹向云路体内的蛊虫。情丝编制的网犹如一个袋子一般包住了蛊虫。缓缓收紧,段离身上白光闪烁,云路体内的蛊虫似乎遭到克星一般,被情丝一圈圈缠绕,缚住,一动不动地蜷缩在情丝之中。段离松了口气,四肢一阵酸软,仰头吐了一会气,撑着疲累的身体坐在了桌上,一本书摊在桌上,段离翻看了几页,皱起了眉头。
书十分普通,普通到几文钱就可以买到的那种,甚至书边卷了起来,每一页纸都充满了毛燥感,却依然在看。手指轻抚过,每一页上都似乎被水浸过,凑在月光下,段离的双手颤抖了。每一页上都是点点泪痕,似乎印在纸上的是诗经,但真正写的确实无限的惆怅和思念。
《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 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 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 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 止。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 ,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 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 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 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鱼服。 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段离一遍遍地念着,总觉得缺了什么,可就是想不起来。翻开了云路的诗经后,他发现了:原来一直都缺了最后的那一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 悲,莫知我哀!
段离看着晕倒在床上的云路,眼眶微湿,伸手揉了揉眼眶,把留在眼角的眼泪拭去,起身弯腰在云路额头上浅吻一下,说:“今生,我无法让你完美,那么,就让我离开,离开你的生活,淡出你的生命,我爱你,远不如你爱我之深。云路,我,不能,爱你,希望你原谅。”忍着心痛,段离离开了。似乎一直都悄无声息的流云殿未曾有人来,而那一页《采薇》似乎潜藏着一个想爱不能爱的遗憾,在夜里摇曳着。
段离被莫轮回扶着,走在了向着大殿的路上,莫轮回苦笑着看着段离,说:“你小子可把我害死了,我可从来没和赵祯说一句话,我们相安无事已经八九年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一术轮回的真实作用?”莫轮回戏虐地看着段离说:“你倒好,只是和他说两句,而我可是和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让我怎么做人?”
一术轮回,轮回一脉的不传之秘,是历代帝王之家的坐上宾客,轮回一脉以长生为名,传闻之中的轮回一脉可是来自地府的家族,他们肆意逆天改命,强行让某个命不该绝的帝王夭折,遭到上天的嫉妒,原本的轮回阙主几乎连一术轮回都无法使用,差点被帝王之家赶出了皇宫。直到轮回一脉的希望:莫轮回的师傅出现,与先帝有了一份协议,轮回一脉堂而皇之地再一次搬进了皇宫。
段离在路过一株大树时,做了一个特殊的手势,打向了莫轮回。轻道:“你就不用去了,毕竟你可是轮回阙主,地位堪比帝王,怎么能被凡俗束缚。”莫轮回感受着体内那一丝微薄的内气,第一次感到了内气的珍贵,一抱拳,说:“莫轮回记住了,段离,等你有难,我必助你一臂之力。”驾起月光飞向了轮回阙。而段离微笑着被一群人绑着走向大殿,而大殿内有一个期盼了他好久的他。
段离狼狈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赵祯,说:“你,混的不错啊。先帝的势力全部握在手里了?”赵祯脸色微红,说:“还没呢,先帝雄才大略,又岂是我辈可以拥有的,我能动用的不过十分之一左右。”段离看着赵祯,问道:“帝王之家,便是如此待客?”
赵祯并指如剑,一指划下,割断了绑在段离身上的绳索,说:“你明明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段离看着大殿上的布置,轻道:“好久不曾来了,以前,这大殿之上是何等热闹,现在,呵呵。”段离的讽刺刺激了赵祯,赵祯一手提起段离,狠狠道:“我赵祯现在是帝王,先帝已经逝世好几年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让你摄政,你跑到哪去了?好几年不曾见你一次,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有没有把皇宫当做你的家?”段离抬头,右手抬起,对着赵祯光滑洁净的脸上直接就是一个巴掌,“啪”地一声,格外响亮,赵祯捂着脸,看着段离,段离右手扳开提起自己的那只手,说:“你还知道你是帝王?期待我,凭什么,我是你的什么?有理由管你吗?不思进取,自甘堕落,帝王之家怎么会有你这种家伙?无能至极,你就是一个废物。”
赵祯呆立在地上,喃喃道:“我是废物?我是帝王家的无能?我……”段离犹如蛊惑般说:“不错,你就是废物,依靠我写的遗昭上位,渴望依靠我的才能替你管理天下,你这个傻瓜。”段离一边恢复着内气,一边想着离开的方法。
赵祯看着眼前的段离,心里产生了一阵愧疚,喃喃自语道:“我不配做帝王?我是依靠遗昭才上位的,原来如此,我说呢,以我的才能,怎么能做好这皇帝?不如你来当吧!”
段离一口茶“噗”地喷了出去,正好喷在了赵祯脸上。抬手又想扇一个耳光。赵祯退步躲开,说:“你催眠我?”段离说:“你还不配啊,你的心境太差了,如何做帝王?”缓了口气又道:“在你的潜意识里,居然还认为我比你强,我真的是你的生死大敌?”
段离问道:“你的政事处理的怎么样了?”赵祯面容纠结地说:“今晚的就算了吧,明天再看,今晚喝几杯?”段离皱眉:“我不喝酒,还有你自己的事情,得自己做难道先帝没教过你?”赵祯面容一冷,说:“现在,我赵祯是帝王,凭什么接受你的教训?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千岁罢了,没有丝毫实权的你有什么资格说教!”段离黯然道:“先帝,可没说我只有千岁这一身份吧!”
除了千岁,难道段离还有其他官方的身份?先帝为何不曾明示?又为何不会被赵祯所发觉?
赵祯微笑着说:“你,段离,江湖的神话之一,号称最年轻的绝顶高手,可惜了,今晚或许你就要永远留在宫中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段离说:“你认为吃定我了?我可是段离啊,你想的太多了,今晚的月亮很美,可惜,看不到了!”
段离面对赵祯的威胁,谈笑风生。微微一笑说:“今晚,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杀我,不是么?”赵祯愣了愣,笑道:“我确实不会杀你,可是你确实让我起了杀心,你说我该怎么办?”段离微笑,说:“你,终究不如先帝,我连遗昭都敢改了,可见我对帝位毫无兴趣,怎么可能夺你的帝位!”
段离突然想起了那句:莫知我哀。
帝位本不意,何来逆苍生。
何来山水逢,我愿隐山林。
缘何白衣雪,何必惹血染。
傲尽人间尘,唯愿敛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