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场大雪，雪封了上山的那条路。顾漠用寺庙院子里的树枝做了个画框，把最近完成的那幅画装好，准备送给妮可。

雪开始熔化的第一天，他们在房间的窗台上发现一封信，奇怪的是那窗户外面的雪地上没有任何脚印，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齐阳仔细看过信封边缘的折痕，然后闻了闻：“神奇的方法，他们训练了金雕。”

那封信写得很简短：“齐阳，跟你约定了下棋但我要失约了。一切如你所料，也许你会担心我感觉糟糕，那的确是的，而且我很生气你瞒着我那么多事。但是这些都已经结束，我会回到叔叔身边。还有顾漠，你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人，我时刻感谢上天让我遇到你们。非常非常抱歉，现在以我的立场没办法跟你们见面。我已经退出了这一行，以后会去一个非常漂亮的地方生活，请勿挂念——你们的朋友Nicole。”

“齐阳？……所以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齐阳轻描淡写地把事实告诉了他，没想到顾漠的反应跟自己料想的完全不同。

他大声质问：“这么说你一直知道真相？”

“怎么了？”

“她完全信任你，你却没有告诉她实情？！”

齐阳很不解：“即使我告诉她，她也不会相信的，除非她亲眼所见！我只是让她看到了。”

“那不一样，你骗了她！”顾漠提高了声音，他有些生气。

可是跟齐阳争论从来不是件轻松的事，他有一堆的理由坚持己见：“骗她的不是我！拜托，那么明显的事摆在眼前，她就是不去想，声称带她离开的人还随身带着权戒，而逃走的方向不是境外，不是她熟悉的地方，而是他的势力范围，是的，一句‘你喜欢那里’就是全部理由，最后他还提前消失了……天啊，如果还不够明显的话，她只要想一想，那天想要抓住她的人她从来没见过，如果是这个老头要找她，肯定会让熟悉她的人动手！”

顾漠提高声音大声吼：“齐阳！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这种先见之明！”

“别傻了！她很聪明，只是感情蒙蔽了她的大脑，让她对种种迹象视而不见……”

“呯！”摔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争辩。顾漠不想看到齐阳的脸，他会忍不住揍他。

虽然这个结局不差……但是，该死！没有任何逻辑！这令他很难受。他能想像妮可发现真相时的反应，他能体会她的心情，而齐阳完全不能。

“这不是他的错……”顾漠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缺少这部分脑细胞。”

接下来顾漠不再理会齐阳，刚开始还行，他除了像只喂熟的猫一样缠着自己，没有惹出什么麻烦。大约十七个小时以后，一间偏房发生了一场规模不大的火灾，幸好被及时扑灭，没人知道起火的原因。

除了顾漠。他一边又喊又叫地教训罪魁祸首，一边还帮他处理了额头上几缕被烧焦的头发。

“我发现了那些涂料的成份，难道你不感兴趣吗？那里的壁画几百年都没有褪色。”齐阳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一尊佛像，顾漠惊诧抬了抬眉毛，如果他没看错，佛像腰带上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被挖去了小小的一块。

“闭嘴！”他狠狠地把齐阳的手拍下去，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你给我听着！要留在这里的话，你就要忍受无聊的生活，或者你可以早点离开，去惹各种有趣的麻烦。”

“实际上，”齐阳抬头观察着顾漠的脸，“我是要回去了。”他很高兴，这句话让顾漠愣了一下，之前气恼又紧张的神情消失了。

“你怎么回去？你的证件……”

“你要一起回去吗？”

顾漠稍微计算了一下时间：“我过几天才能走，要等一个朋友……”

在齐阳脸上摆出失望的表情之前，他保证：“告诉我你住在哪里，之后我一定会登门拜访，收回你欠我的钱。”

然而齐阳对此缺乏兴趣：“给你地址还不如我去找你更便捷一些。”他那无精打彩的、被欺负的神情让顾漠罪恶感深重。

“抱歉！”他十万分诚恳地说，“我有自己的事。”

“无聊的事。”

顾漠想了想：“是的，是很无聊。我要出去透透气”

他一个人走到院子里，长长地舒了口气。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很难受，Nicole就这样走了，又为她高兴，也许她的人生重新开始了，自己的也是——已经有好几天，他没再想起前尘旧事，似乎在这个世界上，他也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普通人……忘记曾经的事，当个普通人？

这样好吗？

等自己完全冷静下来，顾漠回到房间，齐也已经不在那里了。

那天天快黑的时候，顾漠还是没找到齐阳，他在院子里遇到一个穿深色大衣的吉利人。

“您好！是顾先生吗？”他彬彬有礼地微笑着，“有人想见您！”

顾漠跟着他去寺里的客房，那里灯火通明，很温暖。他推开门，看到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背对他坐着，正和寺里的一位曼仁巴（医药士）交谈。这位喇嘛医术高明，平时非常严肃，令人敬而远之，现在他脸上却带着温和的微笑，让顾漠对来访者的身份深感好奇。

见到顾漠，曼仁巴起身向那男人告别，从另一个门出去了。

男人终于回过头，神色如常地做了个“请”的姿式。

顾漠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这个人……十多年前，当他以顾漠的身份睁开双眼，第一次见到的，就是这个男人！

“齐朗， ”男人笑了笑，自我介绍，“我是他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