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们找遍了几条街道的大小旅馆，终于找到了一间隐藏在居民区的藏式老屋。

“没有这个人！”老板不耐烦地翻了一遍住客登记簿，“这里没有什么希腊人。”

“呯！”

隐约传来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三个人的目光都朝楼梯上望去，接着又是更刺耳的一声，从院子里传来。齐阳最先跑向后院，看到了溅开在地上的满地玻璃碴，抬头，发现三楼的某扇窗落了下来，窗户旁的墙壁上有通往楼顶的铁架。他飞奔进屋子，推开阻拦在前的旅店老板，一口气冲上楼梯，跑到了顶楼天台，但那里空荡荡的。

顾漠跟老板来到天台的时候，正看到齐阳跨上水泥栏杆。

“下来！”老板大声制止，“快下来！别胡闹！”

齐阳头也不回地纵身一跃，跳到旁边的屋顶上。

“他在搞什么！”老板抓住了顾漠的胳膊，大声吼，“我会报警的！你们是谁？！”

顾漠也是一头雾水，他来不及回答什么，用力挣脱开，跟着追了上去。一场上蹿下跳的的游戏开始了，齐阳像只猫一样，在几个连着的屋顶上穿梭，然后又抓着水管跳到了地面，顺着一条七拐八弯小巷拼命追赶前面的人影，顾漠跟他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离，这场耐力赛持续了很小，等他们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们站在一座早已废弃的古桥边。

这座桥是一处旧河道的遗迹，桥头有棵死去的枯树，树上挂满了祈福的装饰品，在黯淡的月光下显得特别诡异。有个高挑的人影扶住树杆站着，她已经跑不动了，累得几乎直不起身体，但依然神色警觉，一副随时会逃的样子。这一回，顾漠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脸，那是白天遇到的女人，眼睛乌黑深邃，非常漂亮。她穿着宽大的斗篷式的衣服，长长的黑色卷发散在肩膀上，像只黑夜里的月神。

“你们……”她恐惧地睁大眼睛，克制住自己的声音的颤抖，“你们是谁？”

“我真心佩服你的耐力。”齐阳靠近她,“但是请别再跑了……”

“停在那儿！”她厉声制止齐阳靠近，低声问，“谁让你来的？” “我不认识你，”齐阳伸出双手，让她看清楚自己手里什么也没有，“但是我能帮你。”

“你是谁？”她提高了声音，可是声音里的底气又少了一点。 “咔！”子弹上膛的短促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伴随着一个男人嘲讽的话语：“小姐，你捉迷藏的游戏玩得很好。但是它结束了。”在谁也没有注意的时候，有两个体格魁梧的男人靠近了她，其中一个手里举着枪，枪口指向齐阳：“他是您的新朋友吗？”

“可怜的观察力……”齐阳如此评价，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注视着那个女人，低声地问：“你愿意相信我吗？”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那两个男人，没有回答，但是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近了齐阳，她注视着他的眼睛，目光在犹疑不定地闪烁。

“相信我吗？”他又问了一遍。

“相信。”像受到某种蛊惑般，她轻声回答,“我相信你。”

她和齐阳交换了一个目光，然后她转向举枪的男人，命令道：“收起来！我跟你们走。”

“你先到我身边来。”没有拿武器的那个男人笑了，向她张开双臂，“到这里来。”

“收起来，否则就朝我开枪。”她厌恶地皱眉，挡在了齐阳面前。就一个瞬间，拿枪的那个男人动摇了。

顾漠站在齐阳身后，他注意到齐阳一直做给他看的小动作。他向他表达着这样的意思：不要动，站在原地，看着，别担心。

他沉默地旁观一切，远处投来昏黄的灯光，他们就像站在某个舞台上，脱离现实的荒诞情景正在发生。如果这是场舞台剧，接下来几秒钟发生的事，是最出人意料的一幕。

她站到齐阳身前的那一刹，突然扑向拿枪的男人，避开枪口，右手挥出，对方惊叫了一声，捂住了手臂，手上血流如注，枪落到了地上，被踢到顾漠脚下。下一秒，一柄匕首刺入了男人的大腿，他惨叫着倒在地上。而齐阳跟她交换位置后，正面踢向另一个人的胫骨，右直拳，肘击，将他放倒在地，抢过了他怀里的另一把枪。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就在几秒钟之间。

“跑！”两人转身各自拉住顾漠的一只手，拔腿飞奔，顾漠左右不平衡，踉跄了几步，毫不犹豫地甩开了齐阳。

三个人一口气跑到拉萨河边，夜色深重，四周漆黑不见人影，只有他们粗重的喘息声和河面上的风声交错在一起。

“感谢上天！”女人弯下腰靠在河岸的栏杆上，“谢谢你们！”然后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他们干脆让自己平躺在岸边草地上。

休息了十几分钟后，顾漠才有力气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发现自从认识齐阳以来，提问就成了他的习惯。

“我拒绝解释。”齐阳闭着眼睛笑了笑。

那个女人坐起来：“所以你叫齐阳，你呢？”

“顾漠。”

“咦？不是兄弟吗？你们俩很像。不是长得像，是另一种相像。我以为他是你弟弟。”

“就算是兄弟，我也是哥哥。”齐阳懒懒地笑着，闭着眼睛问她，“你呢？你是谁？”

“叫我Nicole，Nicole姐。”

齐阳睁开眼睛，刚好看到她温暖的笑意。她说：“来拉萨之前我算了一卦，据说会遇到幸运神，看来就是你俩啦。”

“你相信这个？”

“我信命，现在我还相信你们。”

齐阳眨眨眼睛表示怀疑：“如果今天晚上那两个笨蛋没来，你袖子里的匕首就会砍到我身上。”

“你真小心眼儿！”她咯咯笑起来，一甩手，那把匕首落入拉萨河，发出一声沉闷的水声。

齐阳愣了几秒钟，没能理解她的做法，女人果然都是奇怪又善变的物种：“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能等到明天再解释吗？”Nicole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太累了。” “走吧，”顾漠站起来，“我们总不能在这儿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