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明珠，纳兰性德将事情查清楚了吗？”

康熙端坐在正大光明的匾额之下，气势凌人的样子。

“回皇上，小儿已将行刺太皇太后的事情调查清楚了，他已经将有关消息送回来了。”

明珠和索额图如两个门神立在大殿的两侧。

“他有什么消息，你快如实禀来。”

“请皇上过目。”

明珠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奏折，小心翼翼呈了上去。

康熙迫不及待将奏折打开过目。

“怎么会这样？”

“这正是小儿在路上发回来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纳兰性德还没有到武当山？”

明珠在心里咒骂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就在我面前装，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天高地厚的。可是他的脸上还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回皇上，小儿在去武当山的路上遇到歹人截杀，因此还没有到达武当山。”

康熙惊讶地说：“你说什么？有人在路上截杀纳兰性德。”

“是。”

“我刚才已经看过你的奏折了，既然你已经将凶手抓获了。就带朕到天牢去看一下这位老朋友。”

索额图进言说：“皇上，天牢乃是污秽之地，怎能劳皇上前去，卑职愿代皇上前去审查。”

“不用了，朕就是想去看看这个老朋友。我们已经多年不见了。”

“皇上，那我先去安排一下。”

康熙点头说：“你和索大人先行一步，朕随后就会赶去。”

“微臣领命！”

明珠和索额图带了武艺高强的大内侍卫出宫前往刑部。

巴掌大的天窗里透过一丝明亮的光，让本来阴暗潮湿的牢房显得有几分温暖了。

“固泰，你为什么要刺杀皇祖母？”

康熙看着眼前半死不活的固泰，心如刀绞。固泰是皇太极长子豪格的三子。自从豪格让多尔衮下狱之后，固泰就在京城蒸发了。

“明珠，索额图，你们都退下，朕有话和皇兄说。”

“皇上，您的安全？”

康熙瞪着索额图说：“你看他都成什么样子了，难道还能伤害朕不成？”

明珠和索额图退出之后，康熙坐在固泰的身边，泪如雨下。

小时候有一次康熙在池塘边玩耍，不小心失足落水了。由于他贪玩跑了一个少有人去的地方，当时身边并没有什么人。这时固泰正好从池塘边走过，他毫不犹豫跳入水中将康熙救了上来。固泰对康熙有着救命之恩。因此康熙即位之后瞒着孝庄一直在寻找固泰的下落。可是没想到再次相逢竟然是在这种地方，两个人从亲人变成了仇人。

“皇兄，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康熙知道当年是太皇太后授意多尔衮幽禁了豪格，而后又在狱中逼他自杀而死的。因此固泰刺杀太皇太后的事情尽在情理之中。太皇太后害得他家破人亡，让他从贵胄子弟沦落为亡命天涯的逃犯。这种不共戴天的仇恨自己明白。

“皇兄，你说话，我是玄烨。”

固泰还是一言不发，两眼怒火燃烧，仿佛要将康熙烧得灰飞烟灭。

“你到底怎么了？我知道当年是皇祖母下手太狠，皇叔是冤枉的。”

康熙知道当年的事情对固泰的伤害是再多安慰都无法弥补的。可是除了温言抚慰，他还能做些什么呢？他不能给固泰加官晋爵。不说刺杀太皇太后这件事情，就是让太皇太后知道固泰还活在世上，固泰定然也躲不过一死的命运。

“你说话，皇兄，我是玄烨，我来看你了。”

固泰吐了一口痰在康熙的衣服上，然后转身面墙而坐。

康熙即位时没有过什么皇位之争，他是在孝庄的一手安排之下登上了九五之尊之位的，因此对于孝庄那句最亲的人往往最后是你最大的敌人并没有多少深刻的体会，面对固泰他只有满腹的愧疚之情。此时固泰这样对他，康熙没有生气，心里反而舒服了不少。

“你为什么不说话？皇兄。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

固泰始终一言不发，好像哑了一样。

“你的手怎么了？”

康熙看见固态的袖口处满是殷红的血迹。

固泰忽然将头使劲撞向冷冰冰的墙壁，额头撞得鲜血直流。

“来人，来人！”

明珠和索额图在外面听见康熙的呼叫声，匆匆忙忙领着侍卫向牢里跑过来。

“快去宣御医。”

康熙上前抓住固泰说：“皇兄，你别这样，我已经派人去宣御医了。”

“他是大阿哥豪格的三子固泰？”

索额图惊叫之后看了一眼身边的明珠。

“是谁砍了他的手？”

康熙眼里怒火丛生，仿佛要将行凶之人烧得尸骨无存。

“回禀皇上，微臣带人找到固泰贝子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让人砍了，舌头也让人割掉了。”

康熙扑在固泰身上痛哭流涕。他没想到固泰遭受了如此苦难，怪不得刚才他和自己不说话。原来是让人割了舌头。到底是谁下的毒手，他一定要为固泰报仇。

“明珠，你给我务必找出残害固泰贝子的凶手，朕要将他碎尸万段，诛灭九族。”

明珠从来没有见到康熙如此颜色，看来这次真的是龙颜大怒了。

“据臣所知固泰贝子一直和天地会的人来往密切，恐怕是天地会的人下了毒手。他们害怕固泰贝子泄露了秘密。”

索额图极力表现自己的能力，他可不想让风头都给纳兰明珠抢了。

“天地会，又是天地会。你这个九门提督怎么当的，竟然让这些乱党把京城搞得乌烟瘴气，真是饭桶一个。我看你的九门提督别当了，让明珠接任好了。”

“叩谢皇恩。”

索额图没有出风头反而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恨得牙根发痒。

“明珠，我让你在三个月之内将京城的天地会乱党清扫干净，可以吗？”

“微臣一定竭尽全力，定不会辜负皇上厚恩。”

“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今天的事情如果一言半语传到太皇太后的耳朵里，朕诛灭你们九族。”

索额图穷追不舍地问：“那刺杀太皇太后的凶手去哪里找？”

康熙一甩衣袖说：“枉你跟我这么多年了，这点事请还要朕教你吗？”

“皇上，微臣知道怎么做。”

明珠早已心知肚明康熙的打算，从死牢里找一个替罪羊。这件事情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又有谁会知道处死的凶手是假的。

“还是明珠聪明。”

索额图恶狠狠瞪了明珠一眼。

“皇兄，你就放心在这里养伤。等过段时间这件事风平浪静了，我给你再另作安排。”

康熙站起身来说：“索额图，你在这里等御医来了以后好好给固泰贝子诊治。如果再有什么差错，你给朕提头来见。我和明珠还有事情商量。”

“微臣遵旨。”

索额图看着明珠得意洋洋从他的身边走过时，心里冷笑着说，九门提督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索额图的手段。

从天牢里出来，阳光明媚如花，空气清新如洗。

“皇上，微臣家里有朋友送来的上好铁观音，请皇上到府上一尝。”

康熙长舒一口气，天牢里发霉的空气快让他窒息了。

“青梅姑娘在吗？”

“回皇上，青梅前几日病了，正在养病之中。”

“什么？青梅姑娘生病了？你怎么不告诉朕呢？”

明珠诚惶诚恐地说：“皇上日理万机，为国操劳，微臣怎敢用这种小事打扰皇上呢？”

“你给我记好了，以后青梅姑娘有什么事情，你必须第一时间向朕汇报。”

“微臣知道了。”

明珠在心里暗笑道，皇上，我的这招请君入瓮怎么样？就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怎么和我斗？大清的天下迟早是我纳兰家的。

两个人有说有笑向明珠府上而来。

“青梅，快出来，贝勒爷来了。”

康熙摆手说：“青梅姑娘生病了，就不用了。”

只见画眉扶着青梅从门里走出来，然后缓缓跪了下来。

“民女拜见贝勒爷。”

“快起来，谁让你跪拜的。”

康熙连忙将青梅扶了起来。他看见青梅的脸色如冬天西海的白雪，双眸黯淡如乾清宫里夜晚的宫灯，显得落寞而忧伤，腰身纤细如北平城里弱不禁风的柳树。他的心如千万根钢针穿过。

“你怎么了？几日不见，青梅姑娘怎么病成这样了？”

青梅脸色苍白笑着说：“多谢贝勒爷关心，没什么大病，只是偶感风寒而已。”

“明珠，你快让人去宫里请御医。”

“画眉，你去告诉长生让他去宫里找李总管，说是贝勒爷让御医到府上来一趟。”

“是，老爷。”

“贝勒爷，臣还有事情就先出去了。”

康熙笑着说：“你忙就去吧！青梅姑娘有我照顾，不用担心。”

明珠退出去之后，康熙扶着青梅躺下了。

“青梅姑娘最近可有纳兰公子的消息？”

“冬郎表哥已经好多天没有来信了。”

“想必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你就不要担心了。”

青梅深情地说：“我知道，冬郎表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康熙看在眼里，酸在心里。

两个人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贝勒爷，我有些累了。”

康熙知趣地说：“那我就先告辞了，等来日再拜访青梅姑娘。”

青梅挣扎着从床上起来。

“你就别起来，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那贝勒爷慢走！”

康熙临出门时说：“青梅姑娘，你就好好歇息，等御医来了好好给你诊断一下，估计再过两日病就好了。”

青梅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