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慧极必殇,情深不寿(八)
她没有立即回答,好像也不知作何回答,好半晌,才道:“哦?知道什么?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吗?不过 ,我倒是听闻了一件有趣的事,冥葬师傅的擅长的并非医术,而是蛊术,传闻说,若是将蛊种入体内,便可以忘记那些想要忘记的东西,琳琅,这些你是知道的,对吧?”雪白的指尖抚上眼睛,正是熠熠生辉的一双瞳仁:“打从一出生,我的世界就是黑色的,开始的时候,我就连这一个颜色都不晓得,是父王,他整日将我抱在膝上,在我耳边絮絮的说:“歌儿不是苦命的孩子,歌儿是世上最幸运的孩子,因为歌儿不会看见人世间的百态丑恶,所能看见的唯一颜色便是像遥遥夜空一般美丽的墨墨黑色,父王觉得,那是最美好最干净的颜色。”她看着我:“琳琅,我的眼虽瞎过,可我的心却从未瞎过,相反,是它一直提醒着我,那丢失两年的记忆,关系着非常重要的事,我必须想起来,不然,此生都不会再快活了。”
我给她倒一杯水:“萧鄞告诉我,他曾经做过伤了你心的事,他怕你不原谅他,所以才让姑姑将你那些不好的记忆封印起来,想来,他爱你,也是为了你好。”
卫青歌听了这话,反而笑了出来:“他就是这样跟你说的?”
我点点头:“嗯,他就是这样说。”
风拂过窗棂,她眼中闪过一些东西,来不及捕捉便归于静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晚上睡不着,正适合听故事,我起身关好窗,坐在她面前怀里抱了绣花枕头,做好一切听故事的准备,“你说吧,我听着。”
她看我一眼,良久,轻声道:“我没想过,会那样遇见他,齐国和卫国相隔那么远,我竟然会遇上他....”
透过眼前微微烛光,我闭上眼睛跟着她的思绪进入她仅有的回忆里,点点光晕圈圈圆圆散开,那真是花儿一样美丽的开端。
卫衍候三十年,天下尽春。
那年卫青歌正好十五岁的年纪,在大卫宫廷的难得的一片暖暖的春日晨光里,拖着一头及地的乌黑长发,卫衍候握着她白玉般的手指,将她揽在膝上,在书上指着一个又一个字,眉眼间的宠溺溢于言表,时不时抬手拂一拂她散落的额发,将指出的字仔仔细细地读给她听:“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江国,正寂寂。叹奇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她天生目盲,不能视物,侧着耳朵认认真真的听着,却到这一首词时抖了抖指尖,眼睫忽闪扫过无光的眸对着卫衍候的方向:“父亲,我想学习笛曲。”
卫衍候怔愣了一下,回过神儿过来后爽朗应道:“好,那为父便为你找这天下最好的师傅,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