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陆小洁

下午的天气虽然没有早上那么寒气逼人，但也从微弱的阳光中透着点阴凉。季珂之清秀可爱的面颊上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他正拿着一本卡勒德·胡赛尼的《追风筝的人》，坐在学校里最大的那颗香樟树下细细品味着。

季珂之也算是有钱的公子哥，他家里除了有个会挣钱开公司的老爸，还有个什么都先为他着想的老妈。他上辈子一定是天堂的天使，所以这辈子他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上帝的宠儿。

阳光透过香樟树上已被狂风吹得所剩无几的树叶，一大束一大束的洒到他清瘦的躯体上，反倒把他比扇子还要浓密纤长的睫毛给诠释得非常完美。

陆小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季珂之的身后，她拿着那份季珂之只考了二十八分的化学试卷，对正沉浸在阳光和书页中迷人芳香的季珂之发出了攻击。崭新的试卷迅速地从陆小洁的手中往下劈去，划破了季珂之那张陶瓷般柔软的脸蛋，新鲜的红色液体从他白皙的脸颊上蹦出一颗小血珠来，接着密集的血滴就翻涌而出。季珂之啧了一下，纤长的手指从书页中拿起，摸了摸血肉模糊的左脸。陆小洁也一点是被吓到了，小心地后退了一步。

“陆小洁，你做事一定要这么冲吗！”被划开的那道口子很深，血液不停地从里面流出来。

“你化学考了全班第一......全班倒数第一，还有心情在这边装文艺青年看什么文艺小说，老师一直在找你你知不知道啊。”陆小洁还是不改往日的火爆脾气，冲季珂之大喊大叫着。不过作为班长的她也应当负起这个责任，况且面对的还是季珂之这样的同学，大声也不以为然吧。

季珂之厌烦地收了收书本，把滴到书页上的血迹擦了擦，再用白衬衫抹了抹出血的脸颊，扬长而去。

陆小洁在后面嘟囔着，捡起地上还沾有季珂之血液的二十八分试卷往教学楼里走，那一排的血迹不仔细看的话，还真像老师的红笔因抛墨而形成的巨大失误。

医院里，顾决往杯子里倒了满满的一杯温开水递到床前。林珊哭红的双眼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得了红眼病的熊猫，根本遮不住她因为几天几夜没睡好而留下的黑眼圈。

“你要走了吗？是不是我太坏了所以连你也不要我了？”林珊刚刚才收回去的泪水又再一次的像瀑布一样飞流而下。“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学校了。”顾决显然没有给林珊想要的回答，自顾自的朝门外走去。“我知道你现在有了苏秦，有了其他的朋友，我在你心里已经是微不足道的了，但是请你记得我曾经那么爱你，现在也一样。”林珊撕心裂肺地哭喊着。顾决停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门“砰”地一声，关住了。

顾决回学校的时候已经下课了，食堂里挤满了人，我和苏秦端着饭盒找了两个靠窗的空位坐了下来。

“你有没有觉得顾决最近怪怪的，总是心不在焉的。”苏秦咬着口中的筷子，上面出现了她深深的牙印。

“不知道诶，应该是为了准备高考所以会比较忙吧。”我只能这么安慰苏秦两句，因为以我的猜测一定是那个他所谓的初中同学黏上他了吧，以易远最近对我的汇报说，顾决老是频繁地请假出校，也不知道干嘛去了。这让我本来已经对顾决和林珊建立起来的信任又一点一滴地消失了。

顾决进校后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就拨通了易远的号码。

易远穿着我在万达广场的折扣店里给他买的保暖大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那件大衣虽然说是折扣品，但也花了我五百八十块的大洋，我宁愿自己少吃点零食，也不希望易远受冻，毕竟他和我一样是一个没有完整家庭的孩子。他比我可怜，他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我希望我能给他温暖，给他最需要的爱。

“喂，怎么了顾决，一下午没看见你，去哪儿了呀？”

“易远，你回宿舍了吗，我有话跟你说。”

“在路上，到了说话。”

宿舍里，暗黄的灯光下，季珂之拿出一卷绷带，裁剪下一小块叠成小正方形按在脸部血液已经凝固的伤口上，再扯了几条胶带小心地固定住。他和陆小洁总是这样，从来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深仇大恨，所以从理论上来讲，他们一定是有什么八字不合的情况存在。

很快，吃完晚饭的学生们都已经从食堂转移到了唯一可以用来休息的地方——宿舍，易远在宿舍楼下碰见顾决的时候，发现顾决的眼睛正直溜溜地盯着些什么，像是对着昏黄的路灯发呆，又像是对着空气的某一点发呆。总之，他的表情很木讷，也很漠然。易远上去搭了一下顾决的肩膀，很明显，顾决被突如其来的触碰给惊吓到了，他回头看见了易远后，便收了收紧张的情绪，跟着易远一起上了楼。一直走到宿舍门口顾决都没有说话，好像正要说些什么，却好像喉咙里被堵了一块坚硬而又圆滑的石头一样，难以启口，却又痛苦不已。直到易远和他都进宿舍的门，开了灯以后，顾决才犹豫地吐出几个字来。

“易远，我......我想和你说件事。”像是要泄露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顾决显得有点难以启口。

“恩，好啊，什么事啊这么难以启齿，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以后再跟我说。”

“林珊是我前女友。”顾决飞快的从嘴里吐出这几个看似简短却震撼的不得了的字来。

“什么！”易远不可思议的看着顾决，顾决脸上依旧平静地没有任何波澜，就像是普通的一句“我今天晚上没吃饭”一样简单明了。“反正就这样了，不要告诉别人，包括任何人。”易远看着眼前的顾决，细细地听着顾决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他开始感觉有点不认识现在的顾决了。

以前的顾决，只要有什么话都会大方的对着易远说出来，不管那句话有多么不可告人，他都会毫无保留的跟易远说；以前的顾决，不会对朋友撒谎，就算撒了谎，也会下一秒就说出来。那是我们之间最深刻的友谊。而现在的顾决，就算是有秘密也不敢告诉任何人了，他已经没有从前那种什么事都不在乎的样子了。也许这就是最渺小的时间带给我们最大的惩罚吧，它在我们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带走了曾经属于我们的东西，让我们想起来的时候，不管怎样找都找不到。

那天晚上，易远没有多问顾决，为什么林珊是你的前女友，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骗我们之类的问题，因为他始终认为，如果顾决想要敞开心扉的把一切都告诉他的话，他刚才就不会这么犹豫。既然他不想说，那也就随便听听就好，不用再像探索月球一般的追问下去，这比任何事情，都要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