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虽是假的夫人，却也要在陌城没将百灵迎娶进门时做做样子，丈夫出征身为妻子，应当送别。可在看到长乐的一瞬间，陌城以为她哭了，仔细看去，不过是晨露拂上她的眼睫，便有细密的水珠滚落。

她走至马前，亭亭立在那儿，打量他一番，笑了一声。陌城翻身下马，他微微皱眉，看着她，半晌，道：“你怎么来了？”

她抬起眼睛，眼角微微上挑：“将军似乎忘了，此时此刻，我还是将军夫人，就是唯一有资格站在这里与将军送别的人，也是唯一有资格等将军凯旋归来的人。”

她见他不语，颔首欲走，他一把拉住她：“你难道就没别的话要说给我听了吗？”

她以前愿说，可他却不愿听，如今他愿听了，她却不能说了。

她一直想给他说“我才是你爱的那名女子，是你答应过说要迎娶的人。”

陌城见她不语，似是不忍：“你可离开。”

她看他握住她袖口的手，视线移上去，到他淡淡的容色，依旧微蹙的眉。他的眉在她面前从未舒展开来，她真的很招他烦吧，他甚至都不屑与他这位名义上的妻子有半点所谓的肌肤之亲，似是害怕她会以此为借口，捆住他一样。她笑盈盈的：“你方才，说的什么？”

他放开她衣袖，皱起眉头：“陈国这次进军，来者可是二皇子容樢，所以此番前去，我并没有十足获胜的把握。因此，我若战死，你可离开，你我之间，互不相欠。”

长乐做出低头沉思的模样，她一直想以妻子的身份抚一抚他的额角，抚平他的蹙起的眉，抚平他内心的烦忧，想着想着，竟真的伸出手去，触到他冰冷的额角，陌城并未躲闪，但她的指尖却微颤起来，接着低语呢喃：“我一直一直都想帮你抚平它，可是，我却没有想到，有一日，我竟也会成为你蹙眉的原因。”说完将手收回，缓了缓心绪，半晌，抬起头来，笑颜艳丽夺目：“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妾身很是喜欢这《思帝乡》呢，不但喜欢，还要按部就班。不管将军当初是为的什么娶我，但我终归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将军若是战死，妾身定当尾随而去，将军给了妾身这个名分，妾身自然也要体现它的价值，但若将军只是为了要摆脱掉妾身就白白搭上自己的一条命，那妾身可真替百灵小姐感到不值得呢，妾身想，将军本就不是红尘所能牵绊之人，所以，若想让我离开，你就死在战场上，永远永远都不要回来了，有朝一日，等我磨掉了那股子坚持劲儿，自然会离开。”一旁的初雪吓得一抖，她却笑开，眼中冷冷的。

原以为今日会说些不一样的话，却不料竟是这番交谈。

不等他回答，便转身离开，她走得匆忙，终于能留给他一个背影，端正却明显瘦弱的背影，平日里都是长乐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如今他也看了一次长乐这样子离开，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她的话在耳边回放着一遍一遍‘永远永远都不要回来。’多像他当日说过的话‘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喜欢你。’他抬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目光沉沉，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