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谁爱错了谁
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见屋内仍没有动静,唐放只好更用力地敲了敲门,然后把耳朵贴到了门上细听,还是没动静,而且连电视机的声音都没听到。他纳闷了:出门了吗?那为什么不关灯?尝试着扭了扭门把手,竟然连门都没锁,这祖孙俩也太大意了吧!心里这么想着,唐放轻轻走进了屋子里,并且认真地锁上了门,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入侵者的意思。进到客厅一看,果然空无一人,只有一盏灯孤零零地亮着,奇怪,这么晚了,两个人去哪了呢?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了周妠的号码,哪知道嘟声刚响了没几下就被挂掉了。
至于这么躲着自己吗?唐放垂下眼,低低叹了口气。但只是一会儿的响铃,他却听出来了,声音来自楼上。
而此时的周妠本来就处于害怕的状态,突然间听见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让她更加心惊胆战了,已经完全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按理说,如果是***话必定要朝楼上大喊一声:“妠妠我回来了!”然后等着自己下楼,开始唠叨自己今天又赢了多少还是输了多少,赢的话都是因为她的聪明才智,输的话都是因为李大妈或者王大伯暗下手脚……然而今天除了那些声响,一丝说话声都没有,她想要下去一探究竟,却始终提不起勇气,身边的手机将将响起,就被她神经质地摁掉,她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关于手机的花旗恐怖片,于是自然产生了联想,于是连这种高端电子产品也害怕起来。
听见声响的唐放决定上楼看一看,他知道周妠孩子气的性子,她要想躲着自己,的确是连扮作不在家的这种幼稚的事都做得出来的,思及此,不由得笑了一下。他小心翼翼走上楼梯,因为一片漆黑,他不得不摸索着走进他的房间,而此时房内的周妠,听见动静声越来越大,也就意味着危险越来越近,紧迫感逼得她的头脑前所未有的精明:自卫!对,她必须行动起来,保护好自己,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生擒盗贼!人类的理智已经盖过她脑海里的胡思乱想了,她已经充分相信外面的声响绝对不是鬼神作怪,而是人,活生生的人!这样明白后,她原本就大的胆子终于恢复了正常运作。外面的声响越来越近了,她见时间来不及,索性蒙上了白色的被子,决定用刚刚她自己被吓到的原因——扮鬼来吓唬这卑鄙的盗贼!(小孩子气全面爆发)
再说唐放,好不容易摸索到了周妠的房间,用手机做电筒,找到了灯的开关,于是二话不说打开了所有的灯,于是黑漆漆的室内瞬间被射眼的白光占据。在黑暗中呆了好一段时间,此时对于这样突然的光亮唐放显然有些不适应,他用手掌撑起了个小帐篷,赫然发现床上一个白乎乎的粽子在摸摸朝他移动过来,说实话,如果不是有了之前的经历,唐放可能真的会稍微被吓到一下。但是现在——他好笑地看向那坨移动缓慢的粽子,不言不语,也没有动静,就双手叉腰,看着笨拙的她。只见“白粽子”在接近自己将近三步路程的时候,突然被子整个掀开,周妠“哇”地怪叫一声就要冲唐放砸过来,她手里握的是,嗯,闹钟。
轻松闪过周妠的扑袭,唐放禁不住调侃道:“真的吗?你确定闹钟能制服一个凶狠的歹徒?”周妠一击未成,刚想接着二击,及至看清了对面的人是唐放,才傻了眼,手上的闹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唐放看着它,皱了皱眉,他打算收回刚才的话,因为这闹钟的重量听来好像真的有砸晕人的威力。随即看向一脸愕然的周妠,挑了挑眉,以示自己,呃,熟人而不是盗贼的身份。
捡起地上的闹钟,周妠无力地回到床沿坐下,看上去一脸沮丧。什么嘛,认错人就算了,竟然还让唐放看见了自己这么愚蠢的一面?以后别想在他面前嚣张跋扈了……她此刻脑海里塞的全是满满的关于自己丢面子的思想,竟完全忽略了对唐放原本应有的憎意,因此她的表情显得懵懂而随和,让唐放误以为她其实早都原谅自己了,于是快步走过来,半蹲在周妠低垂的脑袋面前,由下而上望着她:“妠妠,你原谅我了,对吗?”
陷入自我埋怨的周妠这才回过神来:对啊,重点不在丢脸,而是自己竟然被他无端端地抛弃了!加上郁西芙的事,让周妠感觉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其实应该有两座山川或者两条大河那么遥远才对。她摇了摇头,叹道:“唐放,你没什么是需要我原谅的。”片刻,她又补充问道:“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唐放听见她的话,心底里有些不是滋味:“没什么好原谅的是什么意思?周妠,所以你连愤怒都不舍得给我了?”“不是的,唐放,你没有错,我又何必要生气。”周妠的回答倒是很淡定,带着不着痕迹的疏离。
唐放突然站起,语气稍微有些迟疑:“如果我给你解释,你要吗?”但抛出的问题还未等到周妠回答,他便接着自顾自地说:“是的,我承认我的不告而别很不对,但是自从我向爸爸请求帮助郁西芙的那一天起,我就答应了他,事成之后陪他出国,而且全程必须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我什么也决定不了。”周妠抬起脸看向他,唐放此时已经背过身去,在窗外寻找月亮的影子:“我爸没有做太多要求,但唯一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掏出自己的手机:“他告诉我,不管用怎样的方式,都不能再联系你。”“你骗人。”周妠平静地说,仿佛在做一个无关紧要的总结。“周妠,我没必要骗你。”唐放也不急于争辩,只是很轻的回了一句。“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甚至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你爸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周妠很快回击,语气有些临近崩溃,是的,她快扛不住了,事实的真相越近,她越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只好抗拒它们,从心里抗拒。
“那是因为……”唐放突然有些激动地转过身来,但话到嘴边,还是被咽了回去。他眉头紧皱着,像是有许多难以说出的苦楚。“是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完啊。”“……这不重要了,但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不管你相不相信。”他转身向门外走去:“好了,总之我都已经解释完了,明天……学校见吧,周妠。”
而周妠怔怔坐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直到大门“嘭”地关上,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郁西芙说的没错,唐放的确有难言之隐,不告而别也的确并非他的初衷。但是,刚刚唐放欲言又止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世界要被绕成迷宫了,她在里面被搅得天旋地转。
于是第二天,周妠很光荣地顶着一双熊猫眼,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了学校。会考在即,她却被大大小小的事搅和着,弄得成绩总不够理想,之前好在有顾晓瞳的帮助,还不至于跌落得太难看。刚踏入教室门口,周妠就听到来自班长的不寻常的强烈呼唤:“周妠同学!”她下意识充满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不客气地回了句:“干什么?”这个回答声音极为雄浑有力,充分发挥了她女汉子的一面。要知道,班长大人会喊她就从来没什么好事,上次不就是让她去班主任办公室来着!只见班长大人扶了扶眼镜,以带着些紧促的小步子走进她:“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什么……什么老大啊!”“什么什么老大?”周妠被问糊涂了。“就是那个学生会老大啊!”班长像是有些不怎么好意思提到这个名字,语气显得有些弱势。“什么学生会老大啊,我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人。”周妠边说着边走向自己的座位,把书包朝座位上一丢:“再说了,我要是认识这种人的话,还用得着天天累死累活地抄作业啊,直接让他给我把答案全部拿来就好了啊。”言罢还不屑地笑了笑。“那上次为什么他还拉住我问你的事?”周妠一个激灵:“你说什么?他问我的事?”对了,以前记得唐放曾提过自己是个……什么部长来着?后来她跟唐放在一起了,难不成老大也关心下属的感情问题?她挠了挠脑袋,一脸木然地问班长:“学生会老大是谁啊。”
“当然是唐放啊!”班长一脸看外国人的表情回答她。
噢……唐放啊。“什么?!”周妠反应了一会,爆发出一声很大的吼叫,霎时把整个闹哄哄的班给镇住了。她红了红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大家笑了一下,随即拉过班长低声询问:“是高二11班那个唐放?”“对啊,我就说你们认识吧,果然不出我所料!”班长笑得像发现地上掉了钱一样。想不到啊,他竟然悄无声息地就升了官啊,学生会老大,还挺了不起的……周妠“啧啧”了两声,问班长:“说吧,你找他干嘛。”语气突然充满了无限自豪,不止认识,那还是我男朋友呢……虽说是以前的。
“哎,那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学生会职务还有没有空缺?”班长罢这句话后低低头,声音又小了一些:“呃,就是帮我谋个职务那种。”
周妠不解地问:“问他干什么,我记得开学初不是都有招新的吗?”“普通招新那我被筛掉的几率太大了,妠妠啊。”班长开始欲哭无泪,周妠被他突然的亲昵称呼吓出了鸡皮疙瘩:“你有话好好说,别换称呼,听来怪不习惯的。”她边说边象征性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我,我就是想抓住青春的尾巴,好好为学校贡献一把。”班长虽然义正言辞,但很明显周妠并未中招:“想抓尾巴就抓去啊,找人家老大干嘛。”“老大能赐予我这个抓尾巴的机会!”两人很明显在“抓尾巴”这个问题上杠上了。“你要没有抓住这个机会的能力,那你也没有抓尾巴的能力。”周妠瞥了他一眼,表情极是不屑。也难怪她这样,班长的确上任以来没什么作为,总说着空话,竞选那天滔滔不绝地发表自己要把班级发扬得多么多么光辉的长篇大论,结果到现在,班里还是什么像样的名次都没有。“好了,妠妠,就帮帮我这个忙吧,我可是第一次拜托你!对了,上次你去找班主任,她怎么样,没生气吧?”“没有啊。”“这就对了嘛!多亏了我通知及时~所以周妠,你好歹还我个谢礼吧。”
噢,原来在这等着我呐。周妠心里不屑地想,但表面上还是点点头,答应了。其实经过一夜的思考,她早已经决定要原谅唐放了,只是昨晚他那样决绝地离开,让她有些下不来面子去跟他说和好的事,这下刚好,有了班长的事为契机,她就可以理所应当地去找他说话了。她拍了拍班长的肩,像大哥般投给他一个“放心吧”的眼神,便蹦蹦跳跳地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给班长留下一句:“老师来了记得给我打掩护!”“是!”班长得到了她的承诺,一脸殷勤地看着她离开,只差没朝背影来个深鞠躬——看来这回他的职位,已经妥妥握在手心了。
一觉醒来后顾晓瞳觉得生活依旧没什么不同,吃着从小区门口买来的豆浆油条,把校服前面的领结移来移去依旧觉得位置不太对,略宽大的校裤依旧能显出他修长的腿??——妈妈是个模特,顾盼生也遗传了顾爷爷的优良基因,身形挺拔,所以顾晓瞳生出来就有着漂亮的身材,还有脸蛋。然而此刻明星样貌般的顾晓瞳,正以豺狼般的趋势在大口大口啃着油条,喝着豆浆,全然不顾自己的完美形象在路人眼光中全数尽毁,他的确不在乎这些,虽然不是大咧咧的性子,偶尔还透着些腼腆,但顾晓瞳到底是在松州长大的孩子,跟周妠一样,胆儿大,总泛着些山里娃儿的淳朴,所以他一向都不喜欢为了面子去做作。走着走着,裤兜里的手机响起了一声短信提示音,他点开察看,是周妠发来的消息,问他今天还去不去吃饭。他刚想着“本来就每天都会去啊,今天干嘛还特地问一下”,却猛地想起了昨晚被周妠从背后熊抱的事,笑了笑,只回了句:当然去了,可是你别再占我便宜了啊,受不起啊我。然后把手机调了静音,满意地塞入了书包。今天也会看见念笙啊,刚好,当面问问她,为什么会知道他家的事,还有,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告诉周妠。
谁知道刚进到教室,顾晓瞳就碰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黎昕。很明天他今天的意外出现让谭念笙吃了很大一惊,她尽量减小动作幅度地整理自己的发型、着装,然后又装作不经意地看向黎昕座位的方向,太过专注以致于忽略了黎昕身后的顾晓瞳。于是顾晓瞳刚预备着要跟谭念笙打招呼的手随着她眼光的转移而落下,原本带着微笑的表情瞬间僵硬,他默默走过谭念笙的座位,这时谭念笙也回过神来,发现了他,于是顺势扯住了他的衣袖:“晓瞳!你来了啊!”愉悦的声线加上满脸天真笑容,顾晓瞳边看边禁不住想:这究竟是不是为我准备的啊?他可搞不懂谭念笙,这丫头一向机灵鬼怪的,这也是他被吸引的原因。
“晓瞳,上次模拟考成绩出来了,你冲到第一了哎!”谭念笙激动地向他透露老师今天早晨给她传达的消息,说到“第一”的时候,声音还略微有些提高,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似的。顾晓瞳也没过多反应,只是“哦”了一句,便转移了话题:“你昨晚还没说清楚,为什么要告诉周妠那件事。”闻言谭念笙愣了愣,然后特别沮丧地低下了头:“当时只是因为伴郎服的事就随口说出来了啊,我以为以你们两家的关系,她应该会知道这些事的。”她此时低着头不安地摆弄自己的头发,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在焦急不安地等待惩罚:“对不起啊,我真不应该那么心直口快的。”顾晓瞳见她这样,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无奈地叹了叹气,像爸爸安慰孩子般,拍了拍她的脑袋,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做这个动作时,他突然恍惚间以为面前的这个女生是周妠。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没说什么,走回了自己的座位。谭念笙以一种不明所以的眼神看着他走回座位,回头就给他发了条短信:不会是昨天酒醉弄得你头疼了吧?无奈顾晓瞳没有掏出手机,只是拿出了待会要上课用的书本,便把头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动也不动了,她“啧”了一声,转回了正位,当然,转身的过程中不忘扫一眼黎昕的方向,此时他正双脚架在课桌上,耳朵里塞着耳机,手里还不停摁着手机键盘,看上去好像是在发短信的样子。谭念笙于是满心疑惑:他在给谁发消息,会是女朋友吗?对啊,也许就是因为有了女朋友,才会对于她若有似无的示好无动于衷吧。哎,他女朋友会是怎样的人啊,自己跟她比起来,差了什么呢……谭念笙就这样纠结着迎来了新的一个学习日。
临近会考的教室虽然不比高三教室的压抑紧张,却也到处都满溢着的刻苦读书的气息。同在一间教室内学习,听着同一个老师的课,做着同一份习题,大家自然都会抱有不甘落后于旁人的心态,所以说学习还是要一群人才能够有动力,毕竟看着人家在你面前这么努力,你也不好意思有所倦怠啊。但凡事总会有例外的,而顾晓瞳他们班的这个例外就是黎昕。在清晨,最适宜大声朗读以加强记忆的时光,黎昕则伟大地选择了趴在课桌上呼呼大睡,整个教室的学生们朗诵声汇聚起来,声如洪钟,黎昕却睡功了得,完全不受外界干扰,如入无人之境。班主任视察见状,便示意谭念笙去把他叫醒,这自然是她期盼已久的机会。只见她乖巧地冲老师点了点头,随后像是身兼光荣使命的女战士般,平静而沉着地走向黎昕的座位,轻轻拍了拍桌角,喊道:“黎昕,快起来!”这声喊惊动了周围一小撮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书停止了朗读,而是朝这个方向兴致勃勃地想看热闹,然而班主任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场景,她大声清了清嗓,强调了一句:“好好背书啊,不准偷懒!”于是看热闹的同学们只好被迫又纷纷拿起了自己的书,只是偶尔朝黎昕和谭念笙的方向投来一些好奇的目光。
睡得正香的黎昕受到了扰动,也没有生气,只是悠悠地坐直身子,看了看面前脸颊微微有些泛红的谭念笙。她被这么一看,脸更加红了,于是只快速交待了一句“老师让你起来,别再睡了,不然又要进办公室了”就夺路而逃,以致于步伐有些凌乱。黎昕也没多在意,只摘下耳机,从抽屉里掏出了语文课本,但却没有读,睡眼惺忪地看着,眼皮只差点又要合上,这时候抽屉里突然传来一阵震动,把他稍微弄清醒了一些。他掏出手机看短信,是谭念笙发的,问他今天为什么突然来上课。他嘴角微微扬起一点,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敲打:老班打电话给我爸,说我再不来学校就勒令退学。
而这头的谭念笙见他回复得如此迅速,有些难抑制的激动。她又问:那你以后要天天来吗?
黎昕的回答依旧很快很简单:嗯。
谭念笙握着手机,感觉满世界都要洋溢起幸福泡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