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五)
长乐是百灵的后裔,自然会拥有那般天籁的声音,而且她的歌声赛过了百灵山所有同族。可谓青出于蓝胜于蓝。她常常晃着深海东珠串成的云靴,身着青蓝色霞丝衣,梳着两个小辫垂在胸前,额间饰着七彩泪妆晶石发着耀眼的光,那石是女娲补天炼化的彩石,百灵王送她的周岁生辰礼物。坐在七彩祥云之巅,练着自己最为得意的歌喉。
人们常说,小孩子的好奇心是最可怕的,长乐就算是仙家的公主,可她也还是个孩子。
织女为她编织衣裳时,讲她和凡间牛郎的故事;嫦娥带她去吃月饼时,讲她和凡间后羿的故事;月老哄她开心时,讲凡间美好的各种爱情故事......
终于,故事再美好,也抵不过自己亲身体会,一日,长乐便偷偷的从南天门溜了出去。凡是未成年的仙子,在凡间都是本尊。因此,她也就成了一只绚丽的百灵鸟,凡间给她带来的新鲜感,远远超过了九重天上一切的荣耀,直到她玩累了,就随便找了一个落脚点,那是一座府邸,我分明看到那府门上的金灿灿的刺眼大字“将军府”。
命运就是这样,一旦安排好了,即使两人相隔天地,也会有相遇的一天。
长乐看着这些奇奇怪怪的装饰,她都没见过,不免更加好奇,于是挥动翅膀,慢慢在府里四处转悠。
那年陌城不过十二岁,于洒满将军府的春日晨光里,束着着一头的乌黑长发,在凉亭的一端背诵着“宿昔不梳头”的句子:“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声音是长乐没有听过的好听,她“扑棱棱”的顺着声音飞去,落在少年的肩,剑目英眉,是那样的风姿俊逸的人,看到它落在肩上的那一刻,笑着说:“你也觉得这句子好,是吗?”
她也忍不住在陌城肩上开口一遍一遍的读着:“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却引来陌城哈哈大笑,她这才想起,陌城听不懂她的声音,不过看到少年的笑,她依旧无比欢喜。
陌城把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柔声的说“原来是只百灵鸟,声音果然好听......”
她仿佛在那一刻,明白了织女为什么甘愿一年只见牛郎一次,也依旧幸福的期盼着;明白了嫦娥为什么宁愿在广寒宫一生,也不愿出来。她知道,那是爱情,是她即使拥有过一切却独独没有触碰的美好。
回到天庭,她就将“宿昔不梳头”的句子写了一张又一张,她想:懂得这句话,也喜欢这句话的男子,一定可以托付终生吧。
从那以后,她就经常去凡间,落在陌城的肩上,听着少年吟诵他本该平安闲逸的人生。
她却不知道,陌城乃是将门之后,十二岁领兵打仗也是理所应当。
老国主薨逝,新国主继位,也就是现在的虢候,改朝换代,战乱是在所难免的,所以那时候的黎国,正逢多事之秋。
虢候初年,陌城领命出战。
长乐得知消息,便飞身前往,但她看见的却是,猎猎招摇的旌旗被风吹得“呼啦啦”作响,银甲银盔的少年将军跨马缓缓而出,英俊淡漠的一张脸,手中泠泠似水的长剑泛出冰冷白光。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当日笑着问她:“你也觉得这句子好,是吗?”的男子。可长乐却觉得这是他的责任,理当如此。她在上空看着,看着他失去往日温柔的脸,而他眼睛里是她身后的三万雄兵,她唇角有隐隐挂起笑意,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