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唯退开几步，“你弄错对象了，这些话不该说给我听，我也没兴趣。”

“那你最好记得。”Elyn狠狠地瞪她一眼，踩着高跟鞋优雅地离开。

“晓唯，我……”罗枫一头雾水。

“学姐，没事，快去吧。”

罗枫看看她，又向舒小小示意一下，往Elyn的方向追去。

“她什么意思？你们真的认识啊？”舒小小皱眉，没怎么听清楚，但她觉得似乎晓唯被欺负了，这让她很不爽。

“不认识，”晓唯沉思一会儿，“小小，我有点事，先走了。”

“怎么了？有这么急吗？”

“不急，等下给你电话。”晓唯说着就抓过书包跑了，留下舒小小郁闷地看着桌上没吃完的饭菜。

舒小小、罗枫、Elyn，等等等等，不管晓唯再怎么无视，子暮这个名字都是无处不在。解铃还需系铃人，晓唯觉得自己必须要去跟他谈谈。虽然她一点都不想再看到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要跟他谈什么，但刚才在食堂的时候，她突然明白，所有事情一定要由子暮来划个句号，不然心里的这口气一定会把她憋死的。

途中给他打了两个电话——手机关机。晓唯也不知道他到底在不在“梧桐印象”，想着反正也不远，就去看看。到门口的时候，她抬起手准备敲门，顿了一顿又放下来，她知道，就算子暮在家也不会来给她开门。

自己把手按上去扭开了锁，她才想起来好像一直没问过他是怎么把她的指纹给设置进去的，她好像没有在哪里留下过此类信息吧。

大中午的，光线却有些暗，客厅的窗帘全拉上的，整个屋子显得毫无生气。晓唯看了眼对面的超级书柜，又看向书房，门半掩着，也没透出任何亮光，看样子是不在家。

她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把书房门推开的时候终于觉得眼前明亮了一些，原来门对着的这一块落地窗没有被遮上。晓唯把门完全打开，然后，大惊失色。

白板墙下面，子暮侧躺在地上，双腿微蜷，一动不动。晓唯诧异地睁大眼，倒吸一口气，赶紧跑过去，把他翻过来。手触到的他脖子和手臂都是一片冰凉，仔细一看，他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双眼紧闭，唇瓣发白，还结着一层壳。

晓唯看见他右手还握着笔，抬头一看，白板上写满了英文和各种符号，他身体对上去的地方，从中间一直拖到最底下被划了很长的一笔，看样子是在写字的时候突然倒下来的。

“子暮，喂，秦子暮，你怎么了？”晓唯轻轻地拍他的脸，着急地大喊。

“子暮，醒醒！”

理智在几秒钟之后就回来了，晓唯快速地从包里掏出手机，按下“1”的时候又想到救护车不见得能很快来，她知道小区旁边就有诊所，物业公司印的小册子上有附近所有诊所的电话。她奔到客厅，还好小册子一直放在鞋柜上。匆忙地翻开，一眼就扫到了号码，那边也马上就接起了，晓唯飞快地描述了一下子暮的情况，那边说医生立刻就上来。

晓唯把门打开就跑回书房，蹲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仿佛一个软绵绵的布偶样的人。这一刻，脑子里完全空白，她伸出手，在快碰到他的时候又缩了回来，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敢再乱碰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见到这样一个子暮，他居然倒在地上！

这让晓唯的心里无比慌张，她一直觉得子暮是那种“祸害遗千年”的角色，生命力旺盛到肆无忌惮，无坚不摧。这会儿，他却显得如此苍白与脆弱，晓唯死死地盯着那张白得恐怖的脸，她承认，除了慌张，她更多的是害怕。

不过几分钟门外就有了动静，晓唯回神，跑出去，医生是个中年大叔，后面还跟了一个年轻的女护士。晓唯把他们带到书房，医生迅速地放下手里的包，蹲到地上察看。

“有床吗？”没多久，医生就转过头看向晓唯。

“有，卧室在里面。”晓唯连忙回答。

“先把他抬进去。”

三个人一起把子暮抬到卧室里的床上，医生又拿出听诊器、血压计等等，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接着对护士示意一下，护士坐到床边，从医药箱里拿出针管和药瓶，直到针刺入子暮的手臂了，晓唯才清醒过来，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医生，这是在给他打什么？他出什么问题了？严重吗？”

“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医生叹口气，看着晓唯，“病人至少三天没进食了，幸好小伙子身体底子好，不然非出大事不可。”

三天没进食？她从周六那天早上起就没再管他的吃喝，如果从那个时候算起，到现在，十一顿饭！

晓唯难以置信地看着医生，“您是说，他是饿晕的？！”

“没错，”医生点头，“估计水都没怎么喝，病人是心情不好吗？这么多天没吃饭你们家人怎么也不干预？”

“呃！”晓唯只觉得脑子里像在扯闪电，头一阵一阵地疼，“大概……是心情不好，我以后会注意。”

“现在先给他推一支葡萄糖，等下再打个吊瓶，醒来之后要立刻吃东西。”

“好。”晓唯必恭必敬地点头。

一支葡萄糖推了近二十分钟，护士又拿出吊瓶，晓唯跑到阳台又跑回浴室，最后终于在衣柜里面找到了一根棍子，总算完成了所有程序。

“等下快输完的时候给我们打电话吧，护士再上来拔针。”医生说。

“不用了，我会拔针的。”晓唯说。

“也好，”医生说，“病人醒来后最好还是到诊所来检查一下，如果明天早上还没醒过来，一定立刻通知我。”

“好的，”晓唯感激地说，“医生，谢谢你们。”

把医生和护士送走，晓唯回到卧室看了一眼，然后去了厨房。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她停住脚步，书柜侧面，她写的那句“秦子暮，你个猪”依然显眼，是周五那天，她把子暮写的晚上不回来吃饭那句话擦掉后写上去的。

这句话下面此刻却多了一个人，长发飘飘的少女，手插着腰，水灵灵的大眼睛怒视前方，惟妙惟肖，看上去蛮可爱的漫画——如果忽略原形就是晓唯的话。

晓唯瞪了“自己”一眼，走进厨房。厨房里除了米就只剩下冰箱里的一个鸡蛋，她无奈地叹息一声，把米洗好，放进电饭煲，设定好煮粥之后就回了卧室。

给舒小小发了短信说下午不去上课，舒小小电话很快就来了，晓唯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按下红色键，再把手机关掉。她这会儿心里烦得要死，一个字都不想说。

顺着衣柜滑坐到地上，手抱着双膝，远远地看着床上的人和吊瓶里的液体。她不明白子暮为什么要把房间整这么大，让本来很大的床在视觉上就小了不少，而他陷在那张床里，更加渺小。

晓唯觉得自己全身都充满了无力，她从来没有照顾过病人，没想到第一个会是子暮。她看不清他的脸，只依稀分辨得出来他高挺的鼻子，她觉得现在去戳一下他的脸说不定都能戳破。

房间里呈现出一幅静止的画面，床上躺着的人，地上坐着的人，远远相望，却透着坚定与执着，仿佛把一切就此定格。

除了起身给子暮拔针，晓唯整个下午都是呆呆地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那让人痛恨的身影。是啊，她是讨厌他的，她觉得活到现在还从没这样讨厌过一个人，他总能轻而易举地让她怒火中烧，让她恨得牙痒痒却无计可施。

可是，她一点都不想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无法动作，无法言语的他，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他好陌生，或者说一直以来，她对他都是陌生的。联想到前一晚在家偷听到的话，她脑子里完全混乱了。她承认，最想来见子暮也是因为这个。

晓唯猜测过无数种季素秋排斥子暮的原因，却怎么都不会想到如此离谱的答案。谋杀？这对她来说是远到银河系之外的词语，她完全不能相信不能接受。子暮再坏再狂也不可能去杀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就是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