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水滦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兵出征，他们原本在这里屯田的时间并不太长，士兵多有微词，然而很快被水滦镇压了下去。

他和林青衣商议过后，现在的目标非常明确——趁水倾城还未回到澜州，立刻发兵！

水倾城不在澜州，他们攻打澜州就不会再忌讳对方的王族身份，也不会有人正义感过剩的批评水滦同室操戈，更重要的是，从此以后，澜州将再也借不来援军。

之前的援军，都是打着为皇室效力的名头而来的，现在水倾城都不在那里了，他们还能为谁服务？

“这大概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了，水滦你要把握住啊！”

水滦还记得当时林青衣在灯下，说到眉飞色舞处，伸出手来抓住了他的手。他当时一颤，再看林青衣时，只觉得眼波流动，言笑晏晏，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心猿意马。

是了，他问过她，林青衣很诧异的，然而落落大方的承认，她确实是个女孩儿。

“就算之前长得难看了点让你分辨不出男女，现在你总该认得了吧？”林青衣耸耸肩，说道：“还是说你也和那些老顽固一样抱有同样的成见，认为凡是女子就不得参军？”

凡是女子不得参军，这是水氏立下来的铁般的规矩。

传说水氏家谱上有记载一句话，说是水氏未来在子子孙孙，都会被一个同样水氏出身的女子在战场上杀得一干二净，于是水氏有女，不得参军就变成了一代代流传下来的祖宗的规矩。

谁都不可以更改的。

林青衣所受的皇室教育不多，所以事实上，她本人并不是很清楚这句话。

她不清楚，水滦虽然清楚，但并不知道眼前这人的血脉里流淌着最正宗的皇家血统。

所以，一语成谶，天意如此，人莫能违。

水滦在出兵的大会上，看到了一身戎甲，精神奕奕的林青衣。

他从来没见过她穿军装的样子，她的模样非常挺拔，挺拔到有些孤立的感觉。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好端端的，水滦脑海里忽然窜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摇了摇头，将这句话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然后看着列下的士兵，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历来的出征之前的动员。

动员的文辞是林青衣一早就为他写好的，水滦没有想到林青衣居然有一手那么好的字，以及那么好的文采：

“今澜州叛乱者，逆天之贼子也……”

林青衣站在下方，远远的望向水滦。这个曾经风流无双的小王爷，一生中最为著名的不是他的军功而是他的艳闻，此刻他眉目之间英气勃发，身形挺拔，如松如岳，举手投足比过去更显成熟果决。

按照老一辈人说的，这人确实有真龙之相啊。

林青衣慢悠悠想着。

“……惟愿侍卫之臣奉先君之成业，忠直之士荷皇天之厚恩……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

水滦的声音清清朗朗，提气之后几乎不需大喊就可声传军营。

“……誓盟今日，山河永驻。狼烟犯边者，虽远必诛！”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收尾。

林青衣当先应道：“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下面士兵群情激奋，热血翻腾，均合声大喊。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不知是谁在下面击鼓做声，到最后一首《无衣》响彻全营，旌旗飘展，水滦令下，大军摇摇起程。

林青衣自然也在军队之列。当时他周围的人都在念诵那首《无衣》，她的思绪飘飘，却不知为何想起了略带凄凉的《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君子所伐，以至仁伐至不仁，故君子有所不战，战必胜矣。

可是水滦啊……我们会是那样的君子吗？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

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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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里装不下了，于是放在正文里：

注释一：细作，即间谍或奸细。

注释二：南连百越，百越通“百粤”。古代南疆越族有百种，故称“百越”。这里指水滦自己驻扎蜀中之事；

北尽三河，三河，冀州附近古有黄河、漳河、滹沱河三河交汇，在这里值得是北征的将士为国尽忠；

铁骑成群，玉轴相接；玉轴即战车的美称。

注释三：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

海陵：古县名，地在扬州附近，曾为天下粮仓。

红粟：米因久藏而发酵变成红色。靡：无，不。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我军装备精良，粮储丰富，愿大家尽力，立功之日就在将来。

注释四：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

这句话是向上天赞美军队力量的强盛。

注释五：关于那首不太好懂的《采薇》：

百度关于那几句的翻译是：

那盛开着的是什么花？是棠棣花。那驶过的是什么人的车？是将帅参谋们的从乘。兵车已经驾起，四匹雄马又高又大。哪里敢安然住下？一个月就多次打仗。

驾起四匹雄马，四匹马高大而又强壮。将帅参谋们坐在车上，士兵们也靠它隐蔽遮挡。四匹马训练得已经娴熟，还有象骨装饰的弓和鲨鱼皮箭囊（指精良的装备）。怎么能不每天戒备呢？玁狁（音同险允）之难很紧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