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泠岚
那一日,天亮得似乎特别的晚。
当云弥从梦中幽幽转醒之时,窗子外头,仍未见一丝亮意。
静下心来细细聆听,隔壁悄无声息,到是屋子外的树梢头上,似乎停着数只鸟儿,正不时的轻鸣几声,像是要将人叫醒,又像是不舍一般。
坐起身,掀被下床,随手取过搭在床头的外衫套上,快步走到窗边,伸手一把推开了窗子。
窗外是一片迷雾,暗沉沉地看不到将要升起的日头,许是时候儿还早吧,只是,她却已了无睡意。
回头看看昨夜被自己挂在床头的佩剑,她笑了笑,转头关上了窗子,而后更换了一身的衣衫,用靓蓝的发带束起了长发,抱着剑,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
返身轻掩上门扉,她慢步踱出小院,而后在浓浓的雾霭之中,飞奔向习武场。
虽说还未到往日练功的时候,只是今儿个她太过欣喜,真怕到时会静不下心来,不如趁现在先扎扎马步,平平心境好了。
云弥不知道自己到底都想了些什么,身形保持着那个姿势,但她的思绪却早已不知飞去了何处。
许是越过千山万水,也许是,只围在这世间的某一人的身旁罢了。
“嗯?你今日这么早便起来了?”身后,传来鞠缮含着笑意地声音。
她回过神来,浓雾已不知在何时散去,东方,嫣红的日头正徐徐而起,便是在那红日之中,渐渐显出一个绛紫色的身形,她忍不住心中的欢喜,冲着他宛尔一笑。
“将军,你起了。一想到今日开始学剑,我便有些迫不及待了,清晨醒来便再睡不着的,干脆起来了。”
说话间,他已走到了近处,她一眼便看到了他手中握着的长剑,乌沉色的剑鞘之内,想必定是把绝世名剑吧。
只是,他今天不必早朝吗?
想来,他该是碧沉国唯一一个三天两头不上早朝的官吧。
“既然如此,那么,我先演练一套剑法,你且仔细看清楚了。”
话音方落,只见眼前身影浮动,那抹绛紫色在晨曦之中闪跃忽飞,如深海蛟龙、如大漠苍鹰,那份姿意洒脱,那份英雄霸气,世间还有何人能敌。
剑尖微挑,掀起剑气阵阵,横扫过花丛,击落各色花瓣纷扬而上,如飞絮似白雪扬洒于半空,好似落了一块绚烂的花雨,迷乱的人眼。
长剑轻抖,卷着花雨随之而舞,旋成一圈,将他紧紧地缠绕其中,好似穿行于间。
那情景,她已无法用言语形容,只能瞪着双眼,视线紧紧尾随着他的身形,看着长剑在他手中仿若与他融为了一体,行云流水般的挽出一个又一个的剑花。
剑招之间,像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像是彼此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利落干脆。
她的眼中,只有那闪动的银光,像是在石壁之上,刻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
这头,鞠缮一个利落的旋身,步子一压,缓缓地定下了身形,长剑轻转收手身侧。
“如何,瞧清了多少,又记住了多少?”看着她呆苦木鸡的模样,他浅浅微笑,轻声问着。
惨了,她只顾着欣赏他俊逸挺拔的身姿,那剑招只记得缪缪数招,而且还是东凑西拼的,难以连惯。
瞧着她一脸为难的模样,鞠缮笑得越发开怀起来。
“哈哈,你不记得也属正常,来,我慢慢地折招,你在一旁好生学着。”说罢,他手中的长剑一旋,直刺身前。
云弥忙拔剑,学着他的姿势,将手中的长剑用力刺出。
一时用力不稳,长剑轻颤了几回,这才无力的向前指着。
鞠缮收回剑,走到她的身旁,伸手抬起她的右臂,掌扣在她的臂弯处,微一用力,她的手臂便不自禁的微微上抬。
她侧头,看到他近在眼前的侧剑,刚毅之中又带着一丝与他年纪所不相符的沧桑。
据她所知,他也不过二十有一,若是换了京都内的那些公子哥儿们,还都是一副心高气傲,盛气凌人的模样,又何来他的气度和坚毅。
“看什么,看剑。”他才一转眼,便见她又不知神游去了何处,眼神呆滞的望着自己的脸,难道他的脸上还多了朵花不成。
“哦。”她慌忙的回过神撇头,脸顿时羞得通红。
真真是要死了,她居然当着将军的面出神发呆,脑子还尽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被他知道了,定是要气到吐血了吧。
“将军!”
她正暗自懊恼之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冯齐的声音。
鞠缮收回手,站定了身子回头,看到冯齐站于身后,微欠着身子站着。
“何事?”
云弥收回了步子,握剑站于他的身侧,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冯齐,再后头,盈盈地有两道身影缓缓而来。
“少爷,泠小姐来了。”
泠小姐?
那就是泠岚么?那个与将军有婚约之人?
“岚儿,你怎么来了?”
云弥还未想清,身旁之人已大步向前而去,口中念着她的名字,无声的散发着只属于她的温柔。
“我有事与你说,听说这一月你都是不必上朝的,所以就过来了,可有打扰到你?”泠岚脸上温婉的浅笑,让云弥的心中一紧。
那样美貌的容颜再加上温柔的笑容,天下能有几人不为之心动?
以她的容貌才情,确实配得上将军。
云弥在心中无声念叨着。
“不打扰,我们到前院去说。”他伸手扶着她的手臂,才转过头,又回头看向云弥道:“你一人先练着,适才还记得几招便先练几招。”
“是。”云弥轻声应着,目送着几人向着前院而去。
一时间,只余下了她一人站在这空旷的练武场,风过无声,显得有几分的凄凉。
迷雾早已散尽,风中带着暖意,只是她的双手却凉得很。
罢了,数月前,她还不都是孤身一人渡过日夜,如今只不过是过了几天的热闹日子,便耐不住这一人的孤寂了么?
她无声浅笑,举起手中的长剑,目光从上而过,循着仅存的一丝记忆,开始慢慢地比划起来。
有时总觉得自己耍得别扭,与下一招再也连不起来,便自己胡乱的出招,刺、挑、砍、劈无一不用,到也练得不亦乐乎,混然不识时光流逝。
“云弥!”
她正舞得兴起之时,忽听得有人叫着她的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