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正躺在一把乌紫的藤椅上喝茶，身下垫着柔软的绣着繁复花纹的软垫。昨晚玩的又晚又累，到今天全身都还有一些酸疼。喝着一杯清香的碧螺春，顿时精神好些。

“起得这么早，昨晚又睡得很晚，怎么不多睡睡？”

“陈公子客气了。睡得是极舒服的，只是都这么晚了哪里还睡的下去。倒是阿宇去了哪里，醒来后就没见到他。”

“孟公子去了我的小院子里散散步，想必也快回来了。”

阿宇为了掩饰身份，便改名孟宇。

陈逸一边说着，手里还在修补一本有些破旧的书。晨光从他俊逸的侧脸流泻下来，散在屋子里一本本书一个个古玩上带着时光的虚影。

昨天晚上，街上偶遇，他就请我们顺道在他家留宿。

半夜晚归，说是一个老朋友得到了一本历史久远的古籍而耽误了时间。

我看着陈逸一本一本一页一页的修补，眼神极为认真，纤长白皙的手指灵活而温柔的抚平每一个褶皱。或许这间书屋里好些古籍经不得暴晒，除了一扇窗的光线散在他工作的书桌上，其他的地方都显得昏暗。

突然，大把的光线如流水留些进来，伴着木门推开的轻微的声音，我看见一个挺立的身影走了进来。

越来越近，他背光的面庞也越加清晰。

“阿宇，你回来了。”

“嗯。陈公子的小院倒是风雅，我就多留了一会儿。姐姐也可以去看看，里面种植了好些莲花，只是季节未到，花骨朵都少见。”

看得出阿宇心情也很好。

陈逸因为有古玩生意暂时去了外厅，留下我和阿宇随意。我和阿宇都对这满屋子的书籍感兴趣，就在这翻看起来。

时间仿佛回到遥远的过去。阿宇沉迷于妖皇帝俊伏羲轩辕，我却只看些野史闲事。突然翻到凤凰一族的字眼，就忍不住看了下去。

盘古开天辟地后，凤凰一族成为飞禽之首，朱雀其次。自古水火不容，以凤凰为首的火族和以鲛人族为首的水族一直关系僵硬。洪荒末期，水火两族关系逐渐走向缓和，真正的完好是在鲛族储君九殷浥尘和凤凰族公主红裳订下婚约后。

婚约？九殷浥尘？红裳？

一根透明的细线牵引着我又和远古的他们汇集，或是千丝万缕把我拉到他们那里。命运的安排吗，无法逃脱。

书页往后翻就全是空白的，翻着翻着看见里面夹着一片银色的鳞片和一根火红的羽毛。

手轻轻抚摸上去，鳞片上清清凉凉好像带着水的湿气，羽毛上却泛起一片暖意。

水和火交融起来，火未熄水未干，像是缠绵的吻纠缠。这样光怪陆离的水色火光。

这，是哪里？

突然惊醒，我早已不在那间带着沉重的岁月气息的书屋里。

等待，是的。等那些幻影结束后，我就能回去。我需要在等等。

怀着这种想法，没有了之前的惊慌失措，反而有一丝丝的期许——那些湮没在时光里曾经的真相。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 却怕长发及腰，少年倾心他人。待你青丝绾正，笑看君怀她笑颜。”

“傻瓜，想什么呢。我们可是要走到世界的尽头呢。”

一个身穿新郎服装的男子深情的提给一个女子梳发。满头发丝柔顺的直到腰下。女子盛装，凤冠上烛光摇曳，红色的纯妖艳迷人。

女子抬起头，转头看着笑得温柔的男子，盈盈眼波水光潋滟。

“嗯，我知道。能和你有这么一天我很幸福。”

女子起身抱住男子。

“我，红裳，此生唯爱九殷浥尘，以凤凰一族之名起誓。”

瞬间，红裳眼睛化作红色琉璃，仿佛有火焰在跳跃。三千发丝一根一份痴情全部变成火红色，像是最热烈诚挚的誓言。

“我，九殷浥尘，此生唯爱红裳，以鲛人一族之名起誓。”

一绺雪白与火红的长发编在了一起。两个人紧紧的相拥。

景色像是凝固，又想裂冰一样一片片的裂开伴着清脆的声音。我还在迷蒙中，差点被暴风一样涌过来幻景冲倒。

“浥尘，你说，你要陪我一起走到世界尽头的。我们时间不多了，我们完婚可好。”

红裳一身火红的新娘服坐在台阶上，长长的外衣一层层铺在台阶上，像是盛开的花，红的灼伤了眼。

她抬着头，一脸纯真，仿佛初见浥尘时那副张扬简单的样子。只是，那眼睛深处流淌着无法掩盖的悲愁，仿佛只要风轻轻一吹就会飘下无数的泪花。

站在他对面的浥尘慢慢走过去在旁边坐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温润的面容，依然是三月里最温暖干净的一抹阳光。

“当然的啊，我可舍不得你。”

红裳头靠在浥尘肩上，闭着眼，眼泪就顺势滑落进浥尘的衣服里。

无声。因为滴进了一个人的心里。

“待我长发及腰，醉卧花海听箫。清风一生吹雪，入骨相思可销。”

红裳呢喃着，声音像是滑过冰面，冰凉冰凉。浥尘眼里的的笑意凝固了，一瞬间又恢复过来。

红裳缓缓的睁开眼，一瞬间眼睛像是干涸的井，看不见一丝水泽。她的手攀上浥尘的肩膀：“我们一个装作自己不知道，一个装作别人不知道。都是为了演绎这最后的一场戏。”她一向温暖的唇覆盖上浥尘微凉的双瓣，浥尘只感到温暖背后的绝望。

除了她的眼，她的笑容真的明媚如花。如今她闭上眼问他的模样，让浥尘一阵恍惚。

“我错了吗？可是我不后悔，这对你会是最好的开始。你会有一个明亮的未来，你会飞上九天。”

“当我忘记你的那一刻起，这个世上便再也没有红裳。有的，不过是一个懵懂无知的残魂。”

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像是他们心底最绝望的告白。他们深深温柔的吻着，没有说话，彼此的心声却在荡漾。

我们都知道彼此的想法，却都要装作不知道。我们的心里悲伤成河，都要面带微笑。只为了这最凄美的一场离别。

两人红色的婚衣像是融合在了一起，淡蓝的折射着水晶光芒的宫殿渐渐被红色染上。幽暗的深海里散尽了光线，却勺勺的绽开了一朵血红的花，带着无尽的悲凉。

“你是谁啊？”一个身着一身红衣的女子踩在一只火红的凤凰上俯视着地面上一个裹着黑袍只露出一双水蓝色眼睛的男子。“我叫红裳，我认识你吗？”

男子停顿了一会儿。眼睛像是笑了一样弯起来，只是看不出一丝开心的样子。“不认识。”

“那你干嘛跟着我？”

“没有。姑娘若是觉得被打扰了，我走便是。”

“没有啦。唉？你怎么就真的走了？”

红裳有些迷蒙的看着已经没了身影的男子，皱皱眉，“真是一个怪人。”

海边风很大，男子的黑袍被吹开，雪白的长发像是舒展的花瓣在风中散开。水蓝色的眸子里蕴着无尽的哀愁。

“太好了，以后你便再也没有忧愁，开开心心的去追寻新的生活。忘了我们的一切，即便我消失了，你也不会伤心了。”

“我可以看着你寻找新的幸福，我可以笑着祝福你。但我的心里却忘不了你，抹不去悲伤。因为，我的心里只剩下我们曾经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