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奇吧，为什么我会对你这样爱怜。”文昭太后朝着白忆昭笑了笑，伸手握住了白忆昭冰凉的小手，也不自觉地将哀家这个称呼变成了我。

“我爱你的外祖父。罗晋文。你的外祖父也爱我。”文昭太后眼神空洞地望向屋顶闪着彩色光芒的琉璃瓦，曾经已经久远的一幕一幕如戏一般又在自己的眼前一点一点地掠过。如困兽一般在自己心底的牢笼里横冲直撞。有一滴两滴的清泪缓慢地爬过文昭太后的面庞。

“很久以前，我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我记得，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小丫头。脾气臭的很，什么看不惯的事情都要去管上一管，挥着鞭子不知道打伤了多少的人。有多少人讨厌我，却没有人敢管我，我也就愈发地骄纵了起来，直到我十五岁那一年，我遇见了他，晋文。”

光影在文昭太后的脸上明明灭灭，回忆着过去的文昭太后仿佛回到自己年华十五的时候，那样骄傲，那样美丽，那样风华绝代的一个女子。

“我还记得，那是在一场盛大的秋狩围猎上面，我仗着自己骑术箭术高朝，一意孤行一点不听父亲和哥哥的话，一个人单枪匹马冲到了危险的野猪林里面。结果，果真就被我猎到了一头小黑熊。当时我兴高采烈地就要原路返回，哪里知道我竟然迷了路，出不去了。当时我远没有想到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等着我。”

“后来我竟然被小黑熊的父亲母亲给找到了，结果我就被困在了野猪林里。我还记得，那张开血盆大口的黑熊冲击猛扑过来，力道大的能够打断一棵碗口粗的大树。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这样的猛兽，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千钧一发的时刻，他骑着马从远处远远飞奔了过来，呢个时候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皇祖母。”宇文墨喊了一声忽然发怔的文昭太后，将太后从回忆的泥潭里拉了出来。

“哦，忆昭。”文昭太后醒过神来，用力握住白忆昭的手：“忆昭，你知道么？就在这个时候，是他救了我。是他。”

“我知道。我知道。”白忆昭安慰地拍拍文昭太后的后背，稳定文昭太后有些过激的情绪。

“他很厉害，他救了我，却没有伤害那些黑熊，他甚至还狠狠责骂了我。从来没有人这样责怪过我，也从来没有人这样拼了命的救我。不求回报。我很不服气，处处与他作对，刁难他，可是他总有办法化解，实在厉害。”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新科武状元。家境虽然贫寒，却很有自己的想法，靠着自己的过人天赋与努力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武状元的位子。难得是他刚正不阿，却又能屈能伸，才智过人，是不可多得的优秀人才。与他相处的时日久了，我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已经爱上他了。可是那时候，我已经和先皇订婚了。”

白忆昭和宇文墨对视一眼，谁也想不到文昭太后今日会主动说起前朝旧事，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心照不宣地沉默着，没有打断文昭太后的回忆。

“当时我冲动地要求和先皇退婚，冲动地要求和他私奔。我以为他会答应了，可是，他没有。他拒绝了我，再后来，我就出嫁了。我还记得我出嫁的那一天，漫天的海棠花开的美丽极了。像一幅画儿一样，我成了景中人，只是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说到这里，文昭太后苦苦地笑了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大婚的那一日。

“他的贺礼，是一直海棠花，从那时起，我知道，他是爱我的，我们之间却隔着千山万水，再也不可能再一起了。”

“他娶了斐越城的第一才女杜云萝为妻。他成亲的那一天，却没有漫天的海棠花，而是大片大片的凤凰花。你们知道的，新人的礼服上是绣龙绘凤的，但是他的礼服上执意被他添上了一枝海棠花。整整一夜，我哭了一夜，祭奠我死去的爱情。”

“再后来，他就带着他的新婚妻子守在了边关，没有在回来过。皇上登基的时候天下大乱，我一个人带着弱冠之龄的皇上没有丝毫主意。世人都以为当年是我下压了铁血政策，一力承担起了朝政，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他回来了，再我最无助，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像当初我被困在野猪林里一样，骑着白马回来了。所有的打压政策都是他在策划，所有的乱臣贼子都是丧命于他的刀下。他为了我杀光了所有不听命的人，他为了我不停地征南讨北。带着我的小儿子，你的父亲，一起守卫着我大玄朝的江山。”文昭太后说完朝着宇文墨扬了扬下巴。

“可以说，大玄皇朝的江山大半都是靠着他守护下来的。如果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白忆昭完全没有想到问昭太后和自己的外祖父还有过这么一段，脑子里顿时一阵空白，呆了半晌方又才问道：“太后娘娘，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后来您又与我的祖父失去联系了呢？”

“他走了。”听到白忆昭这样问，文昭太后的脸色暗淡下来：“稳定好所有局势之后，他就走了。没有一声道别，我派了暗卫去找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我，很想他。”

文昭太后一脸嘁然，眼眶通红：“直到遇见你，你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当年我曾经说过，如果我有了女儿，一定要叫她忆昭，回忆往昔，昭然若华。我要用我的女儿来记住我们曾经的美好年华。”

“太后娘娘，”白忆昭顿时噎住，不知道讲什么好。文昭太后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眶，笑了起来：“瞧我，都说了些什么，什么陈年旧事都和你们说了，实在是丢了老脸了。”

说罢就要起身，朝着宇文墨笑了：“墨儿，哀家累了，你陪陪昭儿吧。哀家，要去休息一会儿。”说罢用手帕捂了脸摆着手往外头走了出去。

白忆昭和宇文墨看着文昭太后孤单的身影，虽然心头都有些难受，但是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阻止，这个时候，文昭太后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想不到，我们前一辈竟然有这样的纠葛。”沉默了许久，宇文墨摸摸自己高挺的鼻子说道。

“我外祖父离开的时候，给外父母留了几句话。”白忆昭听着文昭太后的自白仍旧久久不能平静思绪，手中揪着被子说道。

“你外祖父说什么了？”宇文墨拉了拉椅子，朝着白忆昭近了些许。

“一见钟情，情深意重，不敌相濡以沫。”白忆昭望着文昭太后远去的方向，一字一句说的清晰。

“我的外祖父爱过太后娘娘，但是，可能，他也爱我的外祖母。”白忆昭的眼中闪烁着不明的光芒：“爱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呢？”

前世的自己不也是样愚蠢，因为爱上了秦卫，就像飞蛾扑火一样地不顾一切，堂堂卫远将军的嫡长女下嫁给一个没落侯爵的庶子为妻。当初自己这样做的时候不知道让祖母和母亲多么的伤心。

“或许，她们三个人都没有办法理清楚之间的关系。爱之一字，简简单单却让多少人为之痛苦烦恼呢？”宇文墨看着白忆昭也黯淡下来的小脸，误以为白忆昭是受了文昭太后那刻骨铭心的爱的影响想、才心绪低迷的，便开口劝了起来。

“我没事，你不用这样安慰我。”白忆昭好笑地看着想要安慰自己的宇文墨，明明就不擅于安慰别人干什么还要这样想这些有的没的话头。

“你，你还说呢，你为什么昨日喝酒喝的那么猛？”宇文墨的心思被看穿，俊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忙忙地就要扯开话题。

“切，你以为我想啊，我还不是不得已的。”白忆昭瘪瘪嘴：“一群人都是比你身份尊贵的人，我能怎么样？不喝？我的命哪有那么好。”

“你就不知道动动脑筋吗？平日里看你聪明的很的样子，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还有，你怎么喝了酒就喜欢到处乱跑，要不是昨天我恰好碰见你，你的脸就丢大了！”宇文墨越说越火大，语气也不自觉的的强硬了起来。

“我哪有喝醉了酒乱跑！”白忆昭不满地反驳：“喝醉了酒能怪我吗？事情的一切不都是你搞的鬼！”

“我怎么搞鬼了？我哪里搞鬼了？”宇文墨冲着白忆昭又近了几分说道。

“你，你还说不是你搞的鬼！要不是你搞的鬼，偏要让我做什么劳什子的才女，便要我来参加什么太后寿宴，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乱七八糟的？！”白忆昭也是丝毫不退让，瞪着大眼睛和宇文墨对视。

宇文墨和白忆昭就这样对视着，谁都不让谁，两个人就像两只小兽一样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的火药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