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字的作文读得很痛苦，稍微复杂一点的繁体字晓唯就不认识了，拼命联想也想不出对应的是哪个简体字，不得不去问旁边的人，最后，变成了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看。

“看完了？”他的笑颇是幸灾乐祸。

晓唯圈出几个用词不当的地方，又改了几处不通顺的语句，把本子递到他面前，“虽然没什么文采，不过逻辑很清楚，也没偏题，我想，一年之内把作文水平提上去应该是可以的。”其它就麻烦了，都是有标准答案的，这要怎么教啊。

“你觉得除了作文，其它的提不上去？”

晓唯想蒙上他的眼睛，“也不是，努力就行。总之，慢慢来。现在，你把这篇作文抄一遍，用简体，不会写的字问我。”

“好。”他开始动手抄，晓唯就坐在旁边看，两个人不时为某个字的写法争论一番。看着他用简体字全部抄完后，晓唯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端过水杯一口气喝完，看看时间，居然都十一点半了。

“刚才的字都记住了吧？”

“还行。”

“那就好，这些课本都留给你，你自己抓紧时间看，我走了。”

“去哪儿？”

“当然是回家。”

“就在这里吃饭。”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吃。”

“你回去，下午再来，岂不是很麻烦？”

晓唯停下收拾背包的动作，抬头：“为什么下午还来？”

“下午两点开始，如果你要午休的话，可以三点开始，晚上七点开始。”他平静地说。

“什么意思？”

“上课的时间，我昨天好像没说完。”

“开什么玩笑，你要我一整天都给你上课？”

“一上午你就教了我几个字，这种速度我怎么直接去复习？而且你们的高考不是要考好几门？”

“我只答应你妈妈给你补两个小时的课。”

“那我跟她说一下？”

“你威胁我？”晓唯毫不客气地瞪他，秦文岚让她一天补十个小时的课她也没法拒绝啊，半生不熟的亲戚最麻烦。

“不，这叫那个，求知若渴，我以为你会很高兴看到别人热爱学习。”

晓唯用眼神把面前笑意明显的人千刀万剐，那碗牛肉面建立起来的好感荡然无存。她就知道，他不是好对付的人，骨子里就是乐意看到别人为难。

走到餐厅的时候，晓唯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女人，穿着围裙，把饭菜端上桌，对他们俩打了招呼，然后就没影子了。

“你们家的人好像不喜欢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子暮不以为意地拉开椅子。

“我周六不能在这里呆整天。”

“可以，我不是在逼迫你，是在请你帮助我，当然以你自己的事为前提。”

晓唯不讲话，用力地嚼食物，筷子和碗碰得叮当响。还说不是逼迫，明明就知道她无事可做，连个借口都找不到。

“对了，你妈妈呢？”上次饭局之后，晓唯就没见过秦文岚了。

“不知道。”

“不知道？”

“可能在欧洲吧，或者澳洲，回花旗了也说不定。”

晓唯黑线，真想问他一句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看在我叔叔的面子上，我会尽量给你上课，”晓唯想着反正还有二十多天高中就开学了，就当是为秦文烨做点事，“但是我也只是学生，讲得不可能有老师那么专业，你别太指望我。”

“尽力就好。”

晓唯认命了，尽量让自己不再排斥这件事。或许是她本来开始一件事情后就会全力以赴，也或许是之前的一个月上课上出了感觉，两天之后，她还排了一张课表，除开星期六，每天上午九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五点，然后是六点到九点。

反正她的时间空着也是空着，她不介意充分利用。秦子暮看到那张课表后只皱了一下眉，然后笑着说：“这么满，你不会累吗？”

“不会，你撑得住就好。”她承认她是故意的。

事实证明，秦子暮的耐心好得出奇，永远都面带微笑，就算晓唯连续讲了三个小时，他也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灵均是什么意思？”

“就是美好的意思。”

“平，原，正则，灵均，屈原到底有多少名字？”

“那不重要，考试不会考这个。”

“照司马迁那样写，屈原自杀前在江边遇到了那位渔父，那他跳水的时候那渔父为什么不拉住他？就算没拉住，在他跳下去之后也可以叫人来救。”

“秦子暮，闭嘴，”晓唯深吸一口气，“你只需要把《离骚》前面那几段背下来，其它的不需要你去研究。”

“你这叫，那什么，死读书。”他遗憾地摇头。

“你现在的目的是高考，有任何无关的问题，考完之后再去想，OK？”

“OK，你继续。”

诸如此类的对话，几乎每天都在上演。晓唯把大部分课都安排的上语文，因为她发现秦子暮的理科很好，只要注意一下答题的规范，参加高考的问题不大。可是，也恰恰是语文，让她头疼得很。他总是问一些莫名其妙的让她无法作答的问题，看她被噎住，他的表情就会很愉悦。

晓唯发现与秦子暮争论，她总是处在下风，所以，与考试无关的问题，她都不再搭理他。有时候白他一眼，表示自己的不满，他会立刻停止疑问，但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

这栋别墅里，除了书房、洗手间和餐厅，晓唯没去过其它地方，也没兴趣去参观。她只盼着八月快点结束，她就再也不用来这里，也不用见到这时不时就怄得她心脏痛的表弟了。

这天晚上回去的时候，路过季素秋和秦文烨的房间，她听到里面有争吵声，这可是从来没发生的过的事，她本能地走了过去。

房门没有关严，先传来季素秋的声音：“不行，我怎么都觉得不妥，已经半个多月了，不能让晓唯再继续下去。”

接着是秦文烨的声音：“你自己也说了，都半个多月了，他们相处得挺好的，晓唯只是去当当老师，我问过她，她自己也愿意的。”

“她当然愿意，看你的面子她也不可能拒绝。我实在不放心子暮那孩子，我给他另外找几个老师怎么样？”

“文岚说子暮很满意晓唯上的课，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多排斥以前的那些家教。放心，子暮这孩子本性不坏，而且那件事情到现在都没结果，不能就认为真跟他有关系。”

“这么多年，你跟他接触过几次？你怎么知道他本性不坏？”季素秋声音又提高了一点，“不行，我不同意晓唯跟这样的人接触，等下她回来我就跟她说……”

“素秋！”秦文烨似乎有些生气了。

“你们怎么了？”晓唯忍不住，推门进去，她还从来没见过母亲这么大声地和秦文烨说话，又听到内容和她有关。

屋内的两个人都一惊，秦文烨先开口：“晓唯回来了？”

“是啊，刚回来，你们在吵架吗？我听到在讲我跟子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秦文烨不动声色地把季素秋拉到身后，“每天上那么久的课，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