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言为定”

“念哥哥，你如今身居高位，受赏识的确是可喜可贺之事，但须知伴君如伴虎，我们的身份见不得光，随时都会成为一张过期饭票。抛去上司不说，同僚中也有不乏嫉妒小人，念哥哥千万要小心啊，切不可身处险境而不知。”我虽然不知道念哥哥到底是干什么的，但是看念哥哥在老爷和大少爷身前身后就可知道必定是红人，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担心。

“阿芸，放心这些我自然会小心。”念哥哥轻轻带过，我自然知道念哥哥这等精明之人不可不防，但是我还是忍不住说。

念哥哥盯着我看得我有些发毛：“阿芸，你变了，长大了，从前的你可不曾这般稳重。”

只是不知道这变的是好还是不好，也许从盈姐姐掉下绝壁那一刻起，我就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阿芸了吧。

一股压抑的氛围弥漫，我赶紧转换话题。

“念哥哥到时要是能带个嫂子一起走，那我这个做妹妹的可就乐了，念哥哥课可要抓紧啊。”我偷偷地笑着，念哥哥的脸却阴了下来，我一愣，难道我说错话了？

“时候不早了，阿芸，你好好休息，一切顺其自然，还有那个二少爷，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你要切记我的话啊。”念哥哥和明昱各看对方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点头应下来。

我站在大厅门口挥手跟念哥哥告别。看来我猜得不错，念哥哥果然身居高位，深受倚重。

雨点拍打在地面上冒起一个个水泡，雨幕中银灰色的一抹越来越淡，像泼墨的山水画，淡淡地写意抒情。我久久地站在雨帘的背后挥手，真心期盼念哥哥可以平安。

“都走远了”不知何时明昱已经站在我的背后。

我转身：“你今天不是该去看望庄主的吗？”每个月的这个时候明昱都会回趟旺都。

“我跟父亲讲过了，这个月不回去了。”七年里这好像是第一次。

“哦，是这样啊。”我打算上楼会卧室。

“阿芸，你的那个什么念哥哥一来你就不理我了。”他跟着我身后跑上楼来，从小到大，他整天阿芸，阿芸跟在我身后叫了七年。有一次被突然到来的上官老爷装个正着，痛斥不争气的儿子。

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曾经是个天才。

明昱跟我进了问雨阁，喋喋不休地说这几天我昏迷时庄子里的奇人怪事。完全看不出我在这里心事重重。

“火光冲天那会儿，德清斋上竟斜坐了个奇丑无比的老头，说也奇怪，这样的人却有种洒脱，不是是闲适，也不是，反正趁着身后滚圆的月亮——还——还吃着鸡腿——”明昱陷入回忆中。

我却震了一下，吃着鸡腿坐在房上的——老头，不是老顽童又是谁。师傅神出鬼没，每个月我也只能见他一次，每次都是在我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可是我却从来找不见他。

说不定我可以找老顽童帮忙。

我假装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明昱推了推我：“阿芸，阿芸，你睡着了，我还没讲完呢”

见我不声不响，他以为我是真的睡了，给我拉好被子，悄悄退出了我的房间。

等他出去，我坐了起来，目光望穿窗外的大雨。

傍晚雨停了，阴霾了多日的天出现七彩虹桥，横亘天边，染红的火烧云似微醉少女红润的面颊，娇羞地躲在天边。

藤蔓抖着浑身的水珠，伸着懒腰，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稍有风吹过，他们就叽叽喳喳地将起他们的故事，好个满园夏色管不住，一朝润雨抖方华。

别墅的壮丁们齐齐出动，清扫这院内的积水。我望着眼前的一切，眼中掠过笃定的神色。

夜幕时分，我从床下拿出夜行衣，借着月光穿好。

虽然“生死决”之后我们暂时没有了夜间训练的任务，但是沙漏滴尽时休息规定为掩人耳目还是执行着。

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从二楼悄悄爬出别墅，虽然明昱说经历上次“刺杀”行动庄子加紧了夜防，但是只有我们知道这些都是子虚乌有，不过庄子周围的暗卫还是个障碍。

一路贴着墙壁躬身走到后园，拱门前横躺着一个黑衣人。我走过去探他的鼻息，看来是有人下了迷药。

一切都如我所料，翻身越过院墙。

周围一片黑暗，我借着明煜送我的琥珀微弱的光线凭白天的记忆摸索着前进，没错我要夜探皇家墓地。

夜晚的风还是有些硬，吹的我单薄的身体有些凉，我快步前行，时间拖得越久胜算就越小。

两排的树影匆匆掠过，我眼前硕大的牌匾上提大字“冢”，我放慢脚步，在离盈姐姐墓碑不远处，一个伛偻的身影在颤抖着。

“姐姐，请安息吧。”曹瀛跪在她姐姐的墓前低声自语，我屏息听清她的话。

“我没想杀你，可是有你在我就永远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从小到大你样样都比我强，我恨你，恨所有的人。”她的话语冰冷听不出一丝情绪像是在叙述一件平常的事，果然不出我所料，乔秋静的死果然与她有关。

“你为什么帮我挡一刀，看着你倒下去我不是不想救你，可是我不能，你死了对我百利而无一还，要怪就怪你帮我挡刀子，对要怪就怪你。”她开始哈哈大笑，她真是个变态，听得我毛骨悚然。

“好，好，好，真是好戏一场，不枉我深夜造访。”我拍着手高声喝彩道。

“谁？”两人目光短接刹那，“是你，你竟敢私自外出”

说话间她寒光一霎，挥拳打过来，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再加上她情绪失控，三两招就被我单膝按在地上，双手反扭在背后。

“不敢，我只是好奇，什么大事非要深夜来办，就跟来一探究竟，果真没让我失望，别有一番洞天。”白天来时我注意到，虽是皇家墓地但普通墓碑久无人扫，旧墓碑上落满灰尘蛛网，而新的墓碑前都至少有花束。

有些墓碑前的花和碑文都是一样的，我想那是柳管家给无亲无故的人立的碑送的花。除了盈姐姐的碑文特殊外，还有一个碑文也与其他不同，那就应该是他的亲人所立，在死去的十二人中，就只有乔秋静了，但是墓前没有花，也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在活下来的四人中，曹瀛受伤最轻，没几日便恢复了，我隐约觉得奇怪，再加上她迟迟不肯来祭奠，我肯定必有内幕。

连日的阴雨，终于在傍晚雨过天晴，我料想她该有所行动，所以我打算冒险一看，在警卫室里看到被动了手脚的监视摄像头，我知道我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

“你想干什么？”她恢复了神智，问我。

“不想干什么，只是如果让人知道妹妹为了活命杀死了自己的亲姐姐，你说这等狼心狗肺之人会不会受到天下人唾弃。”她欲打断我的话，我知道她要说什么，“就算上官不计较甚至欣赏你的无情，但是可想你也永远不可能成为心腹委以重任，那么你多年的夙愿就遥不可及，况且你认为将来还有谁会追随你左右为你臣服，你想做孤家寡人？”我讲的是实话，但是不否认威逼之意。

“那你想怎样？”

“很简单，跟你作弊交易，保证你有赚无赔。”我鬼魅地一笑。

正如念哥哥所说，半个月后我们四人被调入旺都，刚收到消息那天，明昱风风火火闯进问雨阁，劈头盖脸就问我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问你老爹更好吧。

“柳管家说你们要被调入王宫，为什么？”见我不语，他摔门出去，我听着他踩楼梯的声音震天响，头一次看到他这么大火气。

我偷偷跟在明煜后面进了德清斋，德清斋素来清雅，除了一直跟在柳管家身边的两个童子多余的仆人都没有。

紧接着传来一阵争吵生：“柳管家，我不许阿芸去！”他斩钉截铁一字一顿地说。

“二少爷，这是老爷的意思，这不是我能决定的，而且我劝二少爷还是不要为这样小事让老爷担心，您已经长大了。”里面传来柳管家波澜不惊的声音。

柳管家照顾明昱七年，即使不亲如父子，也应该感情深厚，但是柳管家对明昱只有主仆之间的责任却无任何感情可言，柳管家终究是城府极深。

“我去求他。”

“二少爷还是别去了，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为了一个下人，二少爷您要三思啊。”

第一次见明昱如此执着地一面竟是为了我，这份情谊叫我如何不感动。

“二少爷”我站在柳管家的房门口听见里面的脚步声，柳管家突然叫住，“我看还是要让她自己决定”

门突然开了，“你说呢？”

我愣了一下，柳管家突然出现在眼前，他怎么会知道我在门外。

我也故作镇定的走了进去，这是我第一次来到柳管家的房间，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只是偌大的书桌略显突兀，桌面上一摞整齐的书籍纸张，书桌旁一个简易的报刊架上插满了报纸，早就有耳闻柳管家饱读诗书，才高八斗，当年上官老爷能够上位柳管家功不可没。没想到如今功成身退的他还保持着读书的习惯，虽然对他又怕又恨但是不得心生敬佩，同时也恐惧如果跟柳管家势不两立的时候恐怕没人是他对手。

“阿芸，你说你是不是不愿意去。”明昱眼中充满了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