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她说的是那一年一场瘟疫席卷了整个东珏,柳管家带着明昱到旺都躲避瘟疫,明昱哭着喊着要柳管家带我一起走,我松开他的手说,我不能走,这里有盈姐姐,还有那些病了的姐妹。但是我可以答应你,我等你回来。
整个别墅全由曹瀛坐镇,她下令将染上疾病的婧儿姐妹关入阁楼,防止病毒蔓延。
那段时间里,我给她们送饭送药,照顾她们,曹瀛乐得将这个苦差事交给我,我不幸染病而死,只会让她坐收渔翁之利。
那是一个多事之秋,旺都自顾不暇,花莲任由自生自灭。
终于在南琼找到一种“毒榔花”花粉可以抑制瘟疫,那一年我和别墅里的小姐妹们终于熬过了那段活在死亡恐惧下的日子。
“我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见她不再言语,“命是你自己的,但是如果下一刻就是黎明,可是你却死在黑暗的最后一刻,你会不会觉得不值得。”
我不再理会她,我知道我的话起到了作用,至少她不会再想淹死自己。
长鞭一挥,游龙的形状勾上红方帅棋,轻功助力,力道要刚好不牵动棋子,接住鞭子和墙体力道,我看清此时局面。
红方主力只余一炮一军,黑方两炮两马,如此残局,胜负却难说。黑方两马夹一军,两炮对一炮,红方处于弱势。
从前在庄子对弈我也学过,但是却不精通,但是此时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或许,可以以兵法对弈。
既然如此就先来一招请君入瓮。内力震动长鞭,一阵铁锁摩挲声,红方仕移步帅棋上方,如此就给黑方炮一个吃帅的机会。
果然,黑方移炮,微步踏行,脚踩棋子行至红方炮上,带动棋子移入黑方炮正下方。
黑子果然不敢妄动,但是水位却猛速上升,我心一颤,是不是我没对黑子造成创伤,就会促进水位加速上升。
婧儿已经浮游在水上,还好她水下功夫不错。
“芸姐姐,黑子双跑之势已然被破,调虎离山即成,为何不移军吃炮。”
正和我心意。调虎离山,调走一炮,再掀老巢。可是我却更加看不懂婧儿,那个病怏怏的柳姿花容的美人,抚琴吟唱,余音绕梁的歌者,如今这个临危不乱的暗人,究竟哪一个才是她。
回过神来,持红方军一口吃掉黑方炮,再调回军与炮形成恢恢天网,从天而降,套住黑子肆意驰骋的两驹。在棋子之间飞跃弹跳,婧儿在下替我纵观全局,黑子已然成为败局,然而水早已淹没大半个棋局,在水下的我撑不了多久,靠内力闭气,但是水下压力远比空气来的大,动作越来越不灵活。
黑子一匹马确难以收复,而我也犯了严重的错误,急功近利!一心只想捉拿宝马,却忘了擒贼先擒王,黑方将棋才是根本,可惜在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红黑两方将帅已然隔岸对峙,那么就是和棋。
和棋——和棋——
然而,身下的水位猛涨,我拉住婧儿:“抓紧我!”
水火无情,翻滚的水像愤怒的猛兽,眨眼间,水淹没了整个密闭空间,没有一点空隙可以露头呼吸。
看来我输了!
水下的我用力地憋气,直到意识开始模糊,我们在水中渐渐下沉,手腕处的一缕光束越来越暗。
绝望的边缘我仿佛看到满室的光芒,我在大海中沉沦,永无止境地沉沦,尘世的纷繁终于可以了解了,我笑了,望向前方那金碧辉煌的宫殿,还有那拈花一笑的佛者,摇着玉如意的侍童,紫罗兰花丛中的盈姐姐都微笑地望着我。
就在我以为可以很快又见到盈姐姐时,身体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刚才所有的浮力全部消失了,我像出生的婴儿,大口呼吸者久违的空气。
不知昏迷了多久,一道刺眼的光亮从头顶劈下,抬头仰望,红彤彤的太阳遮住了整个井口,我吃力地睁开双眼,让阳光刺入我肿胀的双眼,泪水泛着苦涩滚滚而下。
阳光结束了我把这一切都当成一个梦的自欺欺人,充满了嘲讽。
爬上地面,我撑着满是伤痕的身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通一声跪在严承面前:“求您救救盈姐姐。”
“她已经死了!”简洁明了,掷地有声。
“没有,如果您去就她她说定还活着,我求您了!”这一刻才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原来是这样的煎熬。
“这就是结局,十六人的行动剩下四人,从此这个世界上在没有他们,这就是战场!”他绕过我,站在中间似宣布,我们是活人,似警示,随时我们都会变成死人。
他俯下身来说:“你扪心自问,她是为谁而死,你们以为你们那是善良,那是伪善!”
尸横遍野,触目惊心,我“噌”地站起来:“你们都是禽兽,把人命当成游戏的筹码,一场游戏夺人性命,却还可以理所当然,口口声声说为了保东珏一方百姓安宁,可我们也是东珏的人民,却成了你们利益的牺牲品。你、柳管家都只不过是为了被利欲熏心,邀功请赏,这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就是你们炫耀的资本吗?戴着嗜血的面具冒充英雄,”我仰天大笑,“我可怜这东珏人民都瞎了眼了,竟错把你们这些禽兽当成救世主,东珏的先烈后悔创造东珏这个人间地狱!”
我近乎咆哮,内心的黑洞吞噬着我最后的理智,我知道这一席话意味着什么,可是我却可笑地想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一个解脱。
那一席话耗尽了我最后的力气,强撑着的身体终于瘫软在地,我坚持到了最后。盈姐姐我答应过你要好好活下去,我做不到,但是我尽力了。
我立于银河之畔,身后是浩淼星际,苍茫大地,藐看星河,万物都如此渺小尽收眼底。
猛然间,我从宇宙跌落,亭台小榭,酒酿沉香,山野村居,田园泥香气。雾气蒙蒙中,漫天的紫罗兰迎风飞扬,我伸出一只手,拖着翻卷的花瓣,娇小地蜷缩成一团,顺着指缝滑落。
我站起身来,不知身在何处,是黄泉路上,鬼门关外,还是我前世之罪可换我来世之福,皇亲国戚的来生只待我喝下孟婆汤跳下奈何桥就唾手可得。我环视四周,两边是绝壁山谷,此处莫非是我来世隐居山林之地?
花雨越下越大,一片紫罗兰落在我的睫毛上,落在我的肩膀上,美丽凄婉。
“你来了。”银铃般的声响回荡在山谷。
我循声走去,罗兰花丛中一个纤细修长的丽影立于其中,嫣红锦衣,广袖寒风,轻纱浮人,宽袖对劲杉,长裙摇曳,九只福寿祥瑞仙鹤刺绣的栩栩如生,薄丝蝉锦的披帛吹成一座虹桥立于肩后,黑缎稠锦的头发用花瓣成云髻,那熟悉的背影。
她转过身来,我看清正是盈姐姐,我大叫着跑过去:“盈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罗兰花丛就在眼前我却怎么也跑不到:“盈姐姐,等等我,我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别走。”
我流着泪,盈姐姐却在笑着:“傻阿芸,我就在这里,从不曾走远。”盈姐姐拈起一朵罗兰放在鼻间嗅着。
“盈姐姐,这里是哪里?你掉下山谷,我难道也是死了吗?”盈姐姐掉下山谷,难道这里就是那个山谷,山谷有百丈之高,顶端烟雾缭绕,那日我们在谷顶看到的也只是仙境般的烟云,这无底深渊之下竟是这样一番别有洞天。
“这里是“罗兰冢”,天亮之前,你就要回去了,你命不该绝,在此一劫,我特来相助,你我前世都有一段孽缘由今世偿还,如今我功德圆满,返回天庭,百花之王,紫罗兰庄。”
“阿芸,死固然是种解脱,然而活着才有希望。”盈姐姐宽广的衣袖轻扬,一小簇的罗兰肆意地蔓延,延伸到我的脚下。
“你——死——了”我艰难吐出三个字。
“前世我是罗兰花仙,你是梅花花主,因私动凡心,结下孽缘,被罚下界,经历生死轮回,历尽凡人苦短,立下功德方可返回天庭。”
我是神仙?我一时间不能从盈姐姐的话中明白过来。
她又说:“阿芸,好好地活下去,倘若将来遇到什么困境,这紫晶石会助你度过难关。”说着盈姐姐飘至我的面前,从她脖子上摘下晶莹的紫石。
我多想抓住盈姐姐,可是盈姐姐忽然吹散掌中的罗兰花:”阿芸,好好地活下去。”
瞬间罗兰花瓣运成一股真气,生生将我弹出好远,我大叫:“盈姐姐!”
不知被真气推出多远,只觉得眼前又是一片黑暗,这一次周围寂静如夜。
我四处摸索,忽然前面出现一道缝隙,透进一缕灯光。
“你!原来这么多年我是在养虎为患,引贼入室,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你!”朱木玄漆的书桌后那人冷冷地说道。
木架上整齐地书册排满赤白的墙面,羊毛毡毯上朵朵红梅耀眼夺目。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房间里的布景,我努力想看清那两人的模样,可是只有背影在灯下拉了好长的黑影。
落地窗外流灯溢彩,张灯结彩,彩色的烟花争相空中怒放,轰隆声一阵高估一阵。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势已去,你安心去吧,你未完成的大业,我替你去完成。”
剑气慑人,这一次,血流凝成细流,顺着桌缝流出,染在雪白的羊毛毡毯上,瞬间开起一朵更加炫目的红梅。
这个梦我做了七年,可是每一次我都会紧张地捂住嘴巴,生怕被发现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