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幕 B Secret
那一天我和晓天走了很久,之后回去躺在床上也是久久难眠。我并不很理解晓天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如果仅仅想传达玲儿喜欢我的话,我虽然变成了哑巴,但是感觉系统并没有屏蔽,这么明显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不是这点,那么他做这些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本是御座上的双生子,最后一个失去了双眼堕入黑暗,一个被抹去了记忆,被安排了人生。
晓天说,他曾经看得到世界,只不过变故发生在十年前。他曾经彻底陷入黑暗整整八年,直到两年前,背着家人做了电子眼移植手术,他不曾摘下墨镜,所以他如今的样子亦不为外人所知,甚至是他的姐姐。那一只蓝色的“眼睛”是目前世界上视导系统里最尖端的科技成果——微电子眼,也就是缩小版的交通监控电子眼。只不过这个成像更为敏感些,可以模糊地感知到光线,能识别事物的大体轮廓。另一只红色的“眼睛”实际是一只精度极高的红外热像仪,它能捕捉事物温度的变化,进而更好地帮助大脑还原事物本来的形状。我还记得晓天有些叛逆的笑,既像是掌控一切的自负,又像是自暴自弃的无所谓,他和我说,那就是为什么他能看到我身体的温度升高的原因,“你知道人受到惊吓时身体的机能反映总是最迅速的。”
我不是健谈的人,只能大概地想象一下晓天眼中世界的样子,发现由光斑与大片红热光区构成的世界实在是太惊悚,若是我,可能会独守黑暗,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光明”。我用手语问了他一句,“手术的时候一定很害怕吧?”完全是没有意义的问话。
他咯咯笑了一声,用手指了指脑袋左上方,对我说“还好吧,就是需要在这里装个芯片。”说完顿了一下,又颇无所谓地继续,“也没什么,只是每次想到都是人血人肉的地方有个冷冰冰的硬东西,感觉不大舒服吧。”
我再次抬头看看他,月光下刀锋般的侧脸一半晶莹如美玉,一半隐匿在阴影里看不见表情。转回头看着地面,一边走一边听旁边的人讲故事。
晓天说,他知道我是凌风,是因为他一家人都知道我是凌风。这一晚惊讶的次数太多,我都已经麻木,就像被电击的次数多了也会免疫一样。
我们依旧不徐不缓地走着,听着他用不高不低的声音把故事讲完。
“你可以放心,我们虽然知道你的身份,却并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如果硬说有的话……”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想你明白我什么意思。我姐姐是个好女孩,比你以前那个旧爱好上千倍不止。”
我的心一瞬间刺痛,像是一根利箭当中穿过,这是我这一生永远无法愈合的伤,无法救治的痛。大概是表露的太过明显,晓天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言。
“其实,我们不是要故意调查你的,只是你遇见我姐姐罢了。姐姐她是个疯丫头,一天总在外面闯祸,家里已经习惯帮她擦屁股。她不喜欢被人管着,监视着,那我们就‘不管’她,但事实上,她身边我们无处不在。”说到这,晓天自顾自地笑了,“不过真的没想到,姐姐的狗屎运这么好,居然真就遇到你了。其实你不知道……”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突然住口,神情悠闲,七七八八地扯起了别的。但我很好奇,那句不知道之后究竟是什么。
“不要试图调查我家的背景,你将会很失望,因为将会一无所获。”某人邪恶地笑,“就像我说我家经营黑客帝国你会相信吗?咯咯。”
“姐姐不该遇到你的,这真是狗血的相遇啊。你是阳光下最美的三叶草,我们都是暗夜才开放的一线昙花,其实不管是相遇一次、两次还是一百次,最后的结果还是错过对不对?既然是这样,彼此羡慕着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有交集呢……”
“我羡慕你很多年,羡慕你不仅能写出那么经典的曲子,而且还拥有那么美的声音;我也嫉妒你,你喜欢的女孩子必然也喜欢你,而你不喜欢的女孩子还在喜欢你,是个男人都会嫉妒吧。不过现在好了,我既不用羡慕你也不用嫉妒你了,你看虽然你的声音被夺走了,又被心爱的女人甩了,但也没有那么糟糕对不对?至少对于我们这些曾经心怀不平的人来说,心理平衡多了。”
我被他这一番谬论弄的苦笑不得,那是不是我还得开个party庆祝一下?
“还有你的声音,你不觉得蹊跷吗?纵然说历史上真的有这种奇迹,因为过度悲伤而神经性官能封闭,但这种几率有多低,你能肯定你的心对那个女人真的情深至此吗?”
我的心莫名揪了起来,是啊,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忘了思虑这一切的缘由。我能肯定自己对雅丹的爱,可是,我从来视作生命的音乐怎么可能自我放弃?那么……
“在你失声之前,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我摇摇头,那几夜每日醉生梦死,有时候哭有时候笑,浑浑噩噩记忆都错乱,但我恍惚中好像记得自己曾经大声地哭喊质问过老天为什么?那时候明明还好好的,这世间的事真是说不清楚,一觉醒来,就荡然无存,真是讽刺啊。
“嗯……这件事你暂时不用多想,姐姐既然那么……那么爱你,这件事先交给我好了,不要说谢谢,也不要委婉拒绝。有消息我会告诉你。你们家的事情,我多少也知道些,你哥哥……你还是多留心点比较好。”
凌志豪……他是我哥哥吗?有哪个哥哥每日每夜都在想着怎么不动声色地除掉自己的弟弟呢?
晓天说,他很羡慕我,因为我不用背负家庭的责任和期望,他却不知道,我才真正的羡慕他,因我不是家中长子的确不需要继承凌士集团,但我没有一个和睦的家庭,我妈不是我妈,我哥也不是我哥,我亲妈因我爸而死,家族内部明争暗斗,我实在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可值得羡慕的。
月意阑珊时,我们才各自回了房。这一夜我睡的极不安稳,梦到很多人,梦里很多人在争吵,最后谁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全场寂静后陷入了更混乱的撕扯扭打,最后有个人从高楼坠落,然后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见,只剩我自己从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的天台上俯瞰,一滩血肉模糊的人,虽然隔着那样遥远的距离,但我还是一眼就看清了那具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人是谁——那个人是我。这一惊,我就醒了,额头都是冷汗。
后来有人来敲门,玲儿一身动感十足的装扮,欢欢喜喜地叫我同她一起去骑行。她和晓天是一张脸,如今看到她,我就会想起昨晚晓天摘下墨镜后那一双妖异的眼睛。我真的很想对她说,玲儿你真的很幸福,同是一胎双生,所有的天真快乐都降落在你的身上,所有的疼痛责任都丢给了你的弟弟,这一切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