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流觞二痞初长成(二)
这一晚,顾园里有一处屋里的烛火一直未央。取出忘川琴,细细打量之后又轻轻抚上琴面,顾影的心的确需要它来平静。
于琴声之中,渐渐地,她似乎能牵得到自己心中那团麻线的头儿了,其实于濮阳池,于慕枫,她确是存了两种不同的情愫的。濮阳池就像她的哥哥,他如春日般温暖明媚,一举一动都能让她觉得亲切万分;可当她也拿对池塘的这种感情去套对慕枫的感情时,她猛然发现,二者并不契合,她也才明白,原来人和人不同,感情真的并不会一样。
她的琴声响在这溶溶夜色里,她的情藉着这根根琴弦,也与夜色遥相呼应。桃夭林端,钟离墨再次为这弦音所触动。。。。。。。。。
琴音戛然而止,恰是停在了最美的音符上,她的一曲,并未奏完。
“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被一双纤手打开,漫过桃夭林顶,钟离墨看见了适才抚琴的青衣女子,她还是那么动人。明明自己当着她的面说过了,给她三天时间来考虑,可是现下,他好想将一切都告知于她,之后,不论她答应与否,他都将守护她,一生不离不弃,哪怕是为她舍身他也愿意。身为流觞一把手,他知道他现在的想法是大忌,可在他最深的概念里,一个男人要想死的有意义,要么是为了他穷其一生的事业,要么,则是为了他深爱不已的女人。其实于他,活着,也是一样。
“慕枫,你若在此,便出来吧。”站在门口,影儿朝着那片桃夭林喊道。小绒的话让她无缘无故地胡乱想到了他,他们的初次相遇,便是如此。
似一阵风吹过,桃夭林顶簌簌地摇晃了几下,待影儿再回过神时,便看见一丈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个黑影。
“我就知道是你。。。。。。。。。”顾影没有挪动步子,只看着那黑影说的安然。
“影儿,白梅引的下阕曲,过几日我便给你。”那袭黑影亦没动。
“慕枫,你到底是谁?”她问出声。那日沈言引他二人相见,她明明从未在他面前抚弄过琴,他为何说除了她,世上再无人弹得如此之好了;再者,云昙与顾影本是同一个人,那么,慕枫与谁,又为同一个人呢?
一阵沉默蔓延开来,钟离墨本就打算在今夜全都告诉她的,只是现下被她这么一问,他倒不知如何开口,从何说起了。这就是化主动为被动之后的尴尬与不适应啊。。。。。。。。。
“钟离墨。”淡淡吐出一个名字来,他走近。
“钟离。。。。。。。。。墨。。。。。。。。。”喃喃地念在口中,顾影似没看见他离得越来越近。
“影儿,”他走到她身旁,看着她不明悲喜的表情,再次说,“我就是钟离墨。”
抬眼对上他英挺的眉眼,顾影不知如何来告诉他此时自己心中的百感。
钟离墨,他说他是钟离墨。。。。。。。。。
“我要回屋睡了。”顾影突然说道。
深深地望她一眼,他道:“我就守在桃夭林,这地方太安静太偏僻。”
猛地转身,两条手臂快速合上门,只在还留一个脑袋大小的缝时,她说:“随你。”
“砰”地一声关上门,不仅是钟离墨,就连影儿自己也吓了一跳。
神游着躺到床上,影儿本是面朝里的,但烙了几个饼之后,她还是面朝门的方向睡着,此时她的心中,很不是滋味:慕枫,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吗。。。。。。。。。
此时流觞的第二堂中,却与此肃然静默的氛围截然不同。钟离羽气鼓鼓的,不知正在和什么人置气。
“离羽乖,你哥哥呀不是嫌弃你,”夜川手捧香茗,一幅长者姿态。
“他就是嫌我碍手碍脚。。。。。。。。。”钟离羽“啪”地一下,将折扇拍在桌子上。
“呃。。。。。。。。。碍手碍脚。。。。。。。。。还是有一点点的。。。。。。。。。”夜川说着说着便开始挠头,佯装不好意思。
钟离羽的火气,一下子直线上升,起身就要离开。
“哎哎,离羽,你哥这次很特殊,很特殊。。。。。。。。。”夜川赶忙拉住他,好不容易碰上了个外形、气质、脾性都与自己合得来的人,他可还不想放他回去,于是他接着解释道,“他是去给你找嫂嫂了!”
原本闹腾的钟离羽一下子便安静下来了,扑眨扑眨着眼睛,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说,就这情况,他能带你小子去吗?”夜川重新坐回他那定制的宽大椅子里,又捧回那杯茶。
“你是说。。。。。。。。。他去追姑娘了?”钟离羽来了劲,拖着椅子坐到夜川身边。
“是啊,他还亲手绘了那女子的画像呢,就在他房中。”夜川生怕他不信,赶着提供物证。
钟离羽故作思量了片刻,立即笑嘻嘻道:“那我要去看看。”
夜川没辙,他没法抗拒如此笑容,只说:“回头你哥若问起,你可要一人承担所有罪名。。。。。。。。。”
见钟离羽乐呵呵的点头,他只得起身走在前头给他带路,一边走还不忘一边交代:“你看可以,但是千万不能捣乱。”
跟在后头的白衣小少年不住白眼,最后实在忍受不了了,没好气道:“夜川,你怎么像个老姑娘家,啰啰嗦嗦的!”
夜川回头瞪他一眼,威胁道:“离羽,你再人身攻击,我就不带你去了。”
“夜大哥,我姓钟离,名羽,你再改我的姓氏,小心我告诉我哥。”威胁,是专属于他这无害少年的好不好。
“你小子。。。。。。。。。”夜川失笑,带着他转过几个弯继续前行,“离羽喊着,比较顺口。”
“就是这儿吗?希阁?”看着月门上青藤蜿绕的两个新字,钟离羽掉头问落在身后的夜川,“啧啧,哥真是的,明明这就是女孩子住的地方。。。。。。。。。”
“这算什么,你跟我来。”夜川径自穿过月门,钟离羽紧随其后。
进门之后,是一方玲珑的院墙,形似屏风,墙中间一律掏空,制成各种形状,若是在白天,透过这些形状,院外的山山水水、树树花花,都能成画;若是在夜晚,倒也方便内部人员防御活动。
“流觞真大,而且很。。。。。。。。。”钟离羽在仔细欣赏一番之后,由衷咋舌。
“小子你这就不懂了吧,什么叫似是而非,指的就是这。你想想,以流觞的庞大,若不以此来掩饰,叶奕的人轻而易举地就能找到我们。”夜川推开一扇枫木门,率先进去。
“看来,哥哥还是很聪明的。”他跟着前面穿一袭桃灰色长衣的男子进去。
屋内的陈设并不复杂,一张染漆床,一个黒木衣柜,一张檀木画案,一把紫檀椅,唯独窗,有四扇。
“就是她吗?”就着明晃的光,钟离羽的目光随着环视,落在西墙的一幅丹青上。
夜色寂寂,月华溶溶,一名素衣女子在月光下起弦,唇齿间带着些许浅笑,眉若柳叶细裁,面如月下芙蓉。
“夜川你诓我呢。。。。。。。。。”盯着画看了好半会儿,钟离羽没来由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这一句话,却叫那坐在椅子上的那位真真不高兴了。
“她长什么样我都看不见,怎么信。。。。。。。。。”钟离羽走到椅子前,语气和缓了些。
“我们此行,是要确定在这世上有这么一个姑娘,而不是要探究这个姑娘长什么样,要有,那顶多算是意外收获。”夜川指向那幅画,很淡定地告诉着钟离羽。
一如泄了气的皮球,钟离羽索性靠着夜川坐在地上。
“你说,哥哥有了喜欢的人,会不会就不要我了?”他的语气酸酸的。
夜川一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那唉声叹气的人,他多大了,还在乎这种白痴问题。。。。。。。。。
思量了一会儿,他才劝道:“嫂嫂是嫂嫂,弟弟是弟弟,你哥能有许多嫂嫂,但只有你一个弟弟,你说他会不要你吗?”
钟离羽依旧坐在地上,直到他想清楚了,才站起身,笑呵呵道:“夜大哥就是夜大哥,说的真对。”
“既然对,那我们就回去吧,免得你哥突然带你嫂嫂回来这儿了。。。。。。。。。”夜川坏笑,瞬间,钟离羽也明白了似的点头偷笑。
在这以后,流觞二痞初长成,从此翎羽任纵横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