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师父一日大醉，无意中看到自己年少时批注的兵书上又多了许多小字。一时兴起，遂逐一看过之后，感慨道：“雏凤清于老凤声。”

那一刻起，林青衣在她师父心中，早已正式出师。只是这个孩子自己，还傻乎乎的一直不知情罢了。

到之后林青衣下山入伍，再之后青衣军师举世扬名。再再到她师父仅以一城三千兵力，而抗拒水滦十万大军于城外，天下纵横，皆在青睢门人掌中。

“原来是认出了你的行兵风格，真是的，我还以为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白泽喃喃道。

“白泽，放了我师父吧。”林青衣轻轻的说道：“我不管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我们连动一动手指都不能，我也不想继续追问此事。作为条件，你放我师父走吧。”

白泽摇摇头：“小姑娘，在下的心意虽然不值钱，但也不是这么让你随便拿来做顺水人情的。”

一旁的男人冷笑道：“水滦小贼倒行逆施，以下犯上，以臣犯君。我让银月跟我走才是正经的，你们这些人，怎么都帮着那个逆贼说话？”

“师父，”林青衣撑着那把巨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她才刚起身，就察觉到有一股柔和的力道在她身上托了一下——那种力道说不清道不明，林青衣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白泽，那个一贯吊儿郎当的二货立刻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把头转了过去，假装在眺望月色。

她心里不由得一暖。

在这样一个未来天下皆敌的时刻，还有这样一个人，有时候咋咋呼呼，有时候大惊小怪。但你知道，他确实是在心里一直关心着你的。

林青衣定了定神，才说道：“师父，我跟在小王爷身边两年有余，水滦他有时行事虽然随心所欲了一些，但是，仍旧可堪为天下之主，”

她阻止住她师父的话头：“且不说大楚上梁王那些异姓诸侯，水滦起码还是皇室后代。就但说现如今坐在金銮殿龙椅上的那位小皇帝，现在才不过刚刚断奶，连端起一只碗吃饭的力气都没有。朝中的命令说是出于天子之手，其实谁不知道，摄政王才是幕后的主宰，真正意义上的皇帝？”

“师父，你且说说，当今世上，还有哪个人，比水小王爷更适合匡复这前朝天下？”

男人沉声道：“那是在之前。以后的局势，还未确定。再说，水滦他薄情寡义，到时候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例子就在眼前。银月，我是真的要救你。”

林青衣扯出一抹笑意：“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到时候，也是银月自己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这是她选的路，就是踏着荆棘，她也会坚持走完，绝不回头。

她的眼神坚定而明亮，像是亘古长夜漫漫相继，最终划破黑暗的启明星。

她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会因为受伤而委屈得哭泣的小女孩。

她曾经无数次的哭过，在她软弱的童年。但是哭到最后，她依然要自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一边抽抽搭搭着，一边去挑水洗自己被血和泥弄脏的衣服。

到最后她终于成了那个冷眼旁观心狠手辣的林青衣。以前娇弱怯懦的小公主水银月，早已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被安葬进了时间的长河之中。

男人终于点了头，长叹道：“罢了，你现在……已经这么大了，再不能像之前那样管着你了。你既已经拿上了谷主之剑，从此之后，我遇见你，也该注意尊卑才是了。”

他这样说着，仰面望天，眼角似有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