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往事一声叹,梦里秋芳寻不见(五)
这几日,姑姑找了各种法子来医我的脸,结果,却是换皮这个法子,换皮很成功,不出三月便痊愈了,不过却在额头那块留下了一道缝合的疤,真像一只蜈蚣趴在那里,让人看了好不舒服,最后我央求菖蒲,在那块儿纹了一枝樱花,花开三朵,为这张新生的脸增添了一股妖媚。菖蒲看着说:“小姐这样到看起来倒是和以前没什么差别,不过却总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眉眼之间没了以前的戾气冷清。”我急急转身:“我以前是不是坏?”她发觉自己失言,连忙道:“不不,不是,小姐很好,小姐是这世上最好的人。”说完,看着我的一头白发,眼中似悲似怜,复又沉默了起来。
其实,我不需要可怜的,任何人的可怜。
刚巧姑姑抱琴进来,我顺手指着菖蒲:“姑姑,你管管你这个徒弟,她老是叫我小姐,我才不是什么劳什子小姐呢,我想做她的妹妹。”
姑姑抬眼看她,狭长凤眼,眼角微微上扬,菖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弟子知错,请师父责罚。”
我一边拉她起来,一边询问:“菖蒲何错之有,这是我的意思,与她无关”。
姑姑看了看我,唇角浮起一丝冷然,嘴上仍是宽慰语气:“那就记住自己的身份,下不为例,你下去吧。”
菖蒲起身,冲我苍白一笑:“小姐别在为难我了,能唤你一声小姐,本就是造次犯上的罪过了。”说完退出房间,我心中一时气结。
姑姑懒懒的看我一眼:“你有什么可气的,各人有各人的命,不公平是自然的,而唯一的公平,就是每个人都会死”。
入夜,我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想着姑姑今日有些过分,菖蒲肯定很难过,想着想着,便拽了架上的披风出去安慰安慰她,出了房门才发觉天上竟稀稀落落的下起雪来,如此罕见的天色,却无心观赏,路过樱花林时,却瞧见里面隐隐透着火光,抱着好奇的心,我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看见的却是樱花树下,忘川河畔,是菖蒲身着素衣垂泪跪倒在地,身旁摆着香烛,往面前的火堆里扔着一张张纸钱,雪花大片大片的落入火中,消融不见,终是抑制不住,我不由的开口唤她的名字:“菖蒲”。菖蒲回头看见是我,脸刷一下白了,不知是火光戚戚还是忘川河水太过冰冷,那一瞬,我竟然清楚的瞧见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怼和冰冷,很快她又将头垂下,甩手将脸上的眼泪擦干。我一时吓到,竟不由的后退几步。若不是嗅到那一缕缕刺鼻的焚烧气味,我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而在那一刻,我才知道,她是恨我的。我却不知她的恨从何而来,也许不是不知,只是我忘记了。我疾步站在她面前,眼睛扫过她身旁放置的祭奠事物,再扫过垂头的她,提高了声音质问:“你在祭奠谁?”她却置若罔闻,只收拾着残灰:“更深露珠,小姐还是回房歇着去吧”。说着便起身从我身旁走过,那股子烟灰味道愈发的浓重,我心里怒极,看着她的背影,再次质问:“你到底在祭奠谁?”她终于停下脚步,恢复了以往的神色,嘴角微微一抖,抖下了嘴角停留的一片雪花,恍惚像是一丝微笑,淡淡道:“不相干的人”。
而自那日起,我们都对那晚的事都绝口不提,还像往常一样说笑,而关于那晚的雪花飘香,仿佛只是寒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