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门泰尔城郊之战
十一月二十二日,下了场大雨,帝都被淋湿了。
云中的寒气顺着雨的绳索滑落至地面,用它的冰冷的舌头舔舐着这座残破的城市。到十一月二十四日早晨,一共有五百多个无家可归的人被冻死了。
负责帝都市政的元老艾米尔找来三百多个游民,付给他们工钱,让他们清理废墟中的尸体,以免尸体腐败,滋生疾病。
二十九日中午,米西尔路过东区时,也加入了搬运尸体的工作中。人们用纱布紧裹着口鼻,把发臭的尸体从瓦砾中刨出来,拖到推车上,运到城外的树林里埋掉。
拉提姆丹物价高企,食物匮乏,加之严冬来临,气温骤降,每天都有人被饿死或冻死。尸体不断增加,米西尔因此而忙碌不已。
十二月七日晚上,米西尔沐浴时,发现背上长满了毒疮。第二天,有传言说,已经有十个清运工因这种由尸毒所引起的疮疥而死去了。
毒疮像野兽一样撕咬着米西尔的背,粘乎乎的脓水像兽类的涎水一样从疮口流出来,粘满了床单。米西尔趴在床上,不能动弹。米西尔晕晕沉沉,昏睡了过去,汗水浸湿了他的枕头。
十二月十九日,众元老高唱《凯旋曲》,为西庇阿践行。乌鲁斯诺将拉提姆丹仓库中的储备作为军粮拨给了西庇阿。西庇阿检阅完军队,就下令开拔了。西尔蒂涅被临时拨入了圣德芙尼藏军团第二特勤小队,也随军出征了。
十二月二十五日,米西尔睁开眼睛,在氤氲的烛火中,看见床边坐着一位白衣女子。没来得及辨认出她的容貌,他就再次晕死了过去。
这天下午,西庇阿的军队渡过了艾灵河。从拉提姆丹出来,他们一路上只遇到了零星的抵抗。树林中常常有斥候出没,监视着倒皇党军队的一举一动。
沃库拉对西庇阿说:“将军,艾灵河是拉提姆丹与门泰尔之间的唯一险阻,如今贝利撒流却不在此处设防,他的意图,应该是要在门泰尔城迎击我们。我军兵力少于敌方,不宜于攻城。不知将军有何良策?”
西庇阿笑而不语。
十二月二十七日,西庇阿将军队驻扎在距门泰尔城十五里处的树林里,命令士兵休整。
炊烟升了起来,林中的野鸟四处飞腾,风吹落了树枝上的黄叶,枯草上的白霜随着太阳的上升而静静地消失着。
西庇阿穿着青铜重甲,腰悬大剑,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抱着头盔,跨在一匹紫色骏马之上,立在树林的边缘,眺望着门泰尔城。
下午,沃库拉发现儿子李尔克以及几名法师不见了。
十二月二十九日中午,当门泰尔城中的贝利撒流疑惑着西庇阿为何迟迟不来攻城时,一名探子跑进来报告说,敌人已经拔营起寨,往西去了。
修不底士三世暴跳如雷。他指着贝利撒流说:“你被西庇阿的名声吓破了胆,他不用一兵一卒,只靠着一杆旗子,就击败了你。如今,西方的战事正在胶着之中,如果西庇阿的军队成功越过比努斯比尔山脉,袭击提图斯的侧翼,斯潘尼亚就会落入叛贼之手。我命令你,立刻催促将士,前去追袭西庇阿,务必将其堵截在比努斯山口。”
贝利撒流低着头,垂着双手,皱着眉。他说:“陛下,西庇阿诡计多端,贸然出兵,恐怕会落入他的圈套。”
皇帝怒火中烧,突然把手中的黄金权杖扔了出去。贝利撒流来不及闪躲,被砸中了,鲜血从额头流了下来。
“你没有胆量去做的事情,我会让别人去做。”
贝利撒流被解了职,关进了地牢。流力提里斯将军则被授予了最高统帅的职位。
下午,流力提里斯带着七千名骑兵和两万五千名步兵,奉命前去追赶西庇阿。进入之前西庇阿所驻扎的树林时,他拉了拉缰绳,胯下的黑马“吁吁”地喘了口气,渐渐缩小了步伐。
将军观察着地上冒着白烟的柴火堆,草地上遗落的米粒,以及被砍倒的树木。他说:“他们还没走远,而且军纪涣散。有人浪费粮食。我料想西庇阿接管这支军队的时间不长,大概还没来得及调教他们吧。”
他的副官斯巴达克斯警惕地看着两侧的灌木,说:“将军,从这里去斯潘尼亚,只有一条比努斯尔隘道可以通行。比努斯尔隘道道路险阻,易守难攻,西庇阿怎么会突然改变方向,从那里去进攻斯潘尼亚呢?”
流力提里斯叹了口气,说:“陛下说贝利撒流被西庇阿吓破了胆,但被吓破了胆的恐怕是他自己。他还记着当年西庇阿偷袭蝴蝶关,大破亚萨尔军的事,所以害怕历史会重演。你们要加强戒备,此处林深草长,易于藏匿伏兵。”
话音未落,草丛中冲出了许多敌兵,拿着武器,向他们发动攻击。流力提里斯急忙拔出腰刀,挡掉了两支射向他的箭,又转过身去,命令士兵整理队形,迎击敌人。
由于应战仓促,许多站在外围的士兵还没来得及抽出刀剑,就被杀死了。但这样的劣势不久就被扳了回来。流力提里斯让斯巴达克斯指挥步兵,以方阵来抵抗敌人的冲击,自己则率领骑兵在林木间穿插,伺机袭击敌人。没多久,敌军支持不住,往后退散了。
流力提里斯勇气倍增,准备带领军队前去追杀敌人。斯巴达克斯拉着他的缰绳说:“将军,不能追啊,前面林木繁盛,只怕有埋伏。”
流力提里斯用马鞭抽开斯巴达克斯的手,大怒说:“伏兵已经出来了,哪里还会有伏兵?现在不去追敌以扩大战果,以后等敌人重整旗鼓,要想打败他们就难了。况且贝利撒流已经被关进地牢了,你想让我也进去吗?”
说完,流力提里斯用力踢了下马肚子,去追赶敌人了。斯巴达克斯也只得催促步兵前进。骑兵飞驰,一转眼就消失在林木之间,与步兵失去了联系。
正午的太阳用它的破旧的筛子筛着寒冷的阳光,枯黄的树叶上落满了光的颗粒。风像一位竖琴手,拨弄着树枝做成的琴弦,“呜呜”地唱着凄伤的歌。流力提里斯突然勒住马缰绳,让士兵们停了下来。逃敌转过前方的一棵大树,不见了踪影,树林中只听得见马的喘息声和风的吟唱声。这份寂静令流力提里斯将军感到怪异。他猛地发现,一直在前面奔跑着,总是似乎差一点就要赶上,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的敌人,没有脚步声。
“不好,我们中计了。赶快回去!”
但已经太晚了。树林深处突然闪动一阵电光,像洪水一般,向他们涌过来,电光所及之处,草木都被燃着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在树林之上生长起来,遮蔽了天空。流力提里斯和他的骑兵们瞬间就被烧成了焦尸,只有几个人逃了出来,被惊恐的军马带着四处乱跑,有人从马背上摔下来,折断了胳膊。
斯巴达克斯的步兵们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他们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火焰用它的巨大的钳子夹断了大片的树木,一股灼热的气流撞击着士兵们的脸。待他们缓过神来,恐惧就在他们心里结了巢,孵化出了怯懦。士兵们开始逃跑了。
这时,西庇阿的军队再次杀了出来。之前的那次伏击,中间掺入了许多拉弥雅和其他幻术师制造的幻象,而这次,所有参加战斗的,都是真实战士。
为了给幻术师以及李尔克以充足的时间去发动魔法,西庇阿故意在这树林里停留了两天。
西庇阿看着战场上的大火和厮杀着的士兵们,满意地说:“丫头,你的计策还蛮灵的,这个‘魔能什么之阵’果然威力巨大,还有那些幻术师,也起了不少作用。
西尔蒂涅说:“是‘魔能漩涡之阵’。这是我的同学米西尔研究出来的作战方法:以幻术引诱敌军,再以魔能漩涡之阵作为陷阱杀伤敌人。我觉得可用,就推荐给您了。”
“嗯,”西庇阿点了点头,说:“就是太费时间了,幸好贝利撒流没有在此之前冲过来。”
“贝利撒流将军不在艾灵河边与父亲作战,又怎么敢出城来,和您在这草木丛生的险恶之地作战呢?”
西尔蒂涅淘气地撇了下嘴,走入了战场,加入了战斗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