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车马备齐，林青衣特意将自己来时的那架朱紫软车让了出来，并命人打扫干净，买了新鲜水果凑了个果盘，又买了鲜花洒在路上，以喻示公主贵驾，玉足不沾凡尘泥土。

一切都按照她能供应的最好的品制来走。

只是唐诗再也用不到了。

她用一根白绫，将自己葬在了这个付出一生心血的地方。

林青衣默然看着那空荡荡的裙底，露出尖尖的葱黄柳绿色的绣花鞋，鞋子底绣着五彩斑斓的莲花，这样精巧的一双绣花鞋，穿在美人身上，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步步生莲。

唐诗面容安详，装束非常整齐。

她昨天晚上归来之后，伺候她的小丫头们没有一个看出二小姐不对劲的地方。唐诗虽然狼狈，但是大雨天她又没有打伞，狼狈也是正常的，而且她在回屋之后立刻叫人烧了热水洗了澡。

她翻出了藏了很久的熏香，那是只有在水滦和她对诗的时候她才点过一次的，林青衣一踏进这屋子，就能闻到这里弥漫着的清淡优雅的香气。

林青衣细细的看去，只见雪纱床，冰蚕帐，白素窗，银字烛，这里的一切布置得宛如雪洞，难怪唐诗被称为冰雪美人。

“姊姊、姊姊！”唐果哭着叫着，跌跌撞撞的从外头冲了进来，扑到唐诗的尸体上。

唐老太太跟在唐果后面，面容僵硬。

林青衣漠然的看了她们一眼，一语不发，转身便走。

唐诗既然愿意死在这里，想必也是愿意埋在这里的。因此林青衣摆了摆手，并没有让人来为这位北孟长公主收殓。

她毕生不曾知道自己是一位尊贵的公主，却在知道了之后选择了死亡。

造化弄人。

白泽扯扯林青衣的衣袖，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没想到来唐门一趟，却是给唐门带来了这样的灾祸。”林青衣低下头，黯然道。

白泽立刻反驳：“若不是唐诗撺掇她妹妹在佛像上下毒，你也就不会重伤卧床，水滦也就不会来蜀中求药，更不会因此招惹到唐果唐诗的芳心。既然她们不动心，就不可能派人去追杀水滦，她们无碍于水滦，你自然也就懒得去操唐门的心，你对唐门不管不顾，说不定唐门这样发展下去，还真有一天能让这唐二小姐……呃，我是说长公主殿下掌了权。”

“所以，”白泽最后总结道：“天道好轮回，人在做，天在看。”

林青衣默然片刻，道：“也有几分道理。”

白泽给林青衣塑造的面容在早晨就已经渐渐消退了，但是她现在重新戴上了青纱，所以也没有人看到林青衣现在的容貌。

“小姑娘，我记得你上次也告诉过我你姓水，所以你是不是也……？”白泽试探着问。

林青衣点点头：“我还以为你早已才出来了。”

白泽郁卒，接着又问道：“我又曾听说当年从京中逃出生天的、名正言顺的公主仅倾城公主一人，你……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名动天下的……”

林青衣突然打断他，冷冷的道：“我不是。”

“啊？”白泽张大了嘴，他一直以为…………

“倾城公主，倾国倾城倾天下。”林青衣勉强挤出一个清淡的笑意，脸上的表情复杂而沉郁：“我尾字是月，意味着望舒而不是羲和。只是因为太阳的荣光，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