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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酒人间醉 作者: 棋女子 字数:3301 更新时间:2013-09-16 19:13:00

第十一章 昔日往事若是若非(一)

你就叫鸢,纸鸢的鸢,飞到高高的天上,找到娘的师父,还有姐姐.

----------白鸢

“川柏、茯苓,我去城南方家一趟。”濮阳池关好盛放药材的最后一格抽屉,对着墙那边正忙着磨药的两人喊道。

“恩恩,好嘞,帮我问小鸢儿好啊。”川柏一如往昔,依然大大咧咧得很。

濮阳池微笑,背着药箱出了门。

“唉,当初小鸢来时,仿佛还发生在昨天,可谁能想到,这一晃都七年过去了。”茯苓一边往捣药罐里添药材,一边叹气。

“是啊,不过回忆起那时,心中还是有阵阵喜悦的。”川柏难得一本正经。

“那可不是嘛,就属你最爱开那小丫头的玩笑了。”茯苓操着手中的一味药,就着川柏的脑袋打了一下。

“说就说,你别打人啊。”川柏暂停下手中动作,看着茯苓忙说道。

七年已过,虽说不上什么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但也确实不似往昔模样了,所幸的是,这二人从未抛却乐天安命的人生观,依旧循着快乐一世、忧愁一时活着。

濮阳池是在午时到达方家的,接待他的是一名长相清秀的农家姑娘,着一件做工细致的粗布衣,她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只圆润剔透的象牙白玉镯。

“你来了!”姑娘轻言细语,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感情。

“嗯,方大伯怎么样了?”简单回答一声,濮阳池便开始询问。

“我爹在东边屋里躺着呢,他才刚睡着了。”姑娘领着濮阳池进屋,又斟了杯白茶水递给他。

“小鸢.”霎时间,濮阳池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得唤她一声。

“濮阳池,你这次去城西,可还顺利?”白鸢也坐下,捧着茶杯问。

“嗯,还好。”低下头去喝第一口茶,濮阳池一带而过,藉着茶水,掩下了自己心中的阵阵失落。

朱唇微抿,白鸢的目光一直锁在濮阳池身上,他微低着头喝茶那不自然的样子,都被白鸢尽收眼底。前几日她去给满堂送药草,药堂中并不见濮阳池忙碌的身影,她便随口问了川柏,这才知道他去了城西,用川柏的原话来说,是去追姑娘去了。由此,她还遭了川柏的又一番戏弄。

忽然,房中一阵咳嗽,坐在堂屋喝茶的两人对视一眼,连忙向东边房走去。

“爹,濮阳池来给您瞧病了。”白鸢扶着床上的人半起身,又将枕头垫在他的背后。

摊开一方锦帕,濮阳池将方云的手搁在其上,仔细地把起脉来。白鸢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为自己父亲号脉的青年,他面容俊秀,双眉紧锁,眼神是一丝不苟的专注。

“方大伯,我扶您躺下来休息。”诊断完,濮阳池起身,将方云扶住重新让他躺好,之后转身,道,“小鸢你随我出来一趟吧。”

白鸢看了床榻上双眼微闭的父亲一眼,跟在濮阳池身后,随他回到堂屋。

“濮阳池,我爹到底怎么样了?”一停下脚步,还不待眼前的人转过身,白鸢便急急问道。虽是急,可还是压低了声音。

“小鸢.”濮阳池如鲠在喉般开不了口。

“你别吞吞吐吐的,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白鸢有些恼了,便顾不得其他。

“你.方大伯积劳成疾,我用药也只能帮他暂缓病情,并不能治愈了。”濮阳池看着白鸢,说得从容。

低下头,白鸢转过身去,抬起手掩面。

“小鸢.”濮阳池局促无措起来。

“门在那边,恕我不能相送了,药.我明日自会去满堂里取。”白鸢哽咽着,连声音听起来都是带着浓浓的鼻音。

停留了片刻,濮阳池终是背着药箱离开。他所认识的白鸢就是这样,不论何时不论何事,都不需要别人的安慰与同情。有时候他也会想,这么一个单薄的女子,会不会活得太累了?而最终,他得出的结论是,要生存下去,她就必须这么活着,不管累不累,不管愿意不愿意。

入夜,白鸢在父亲的房中点燃了一截蜡烛,之后又替他掖好了被子,便准备退出去。

“鸢儿.你先别走,为父.有些许话想对你说。”方云艰难地想要坐起。

白鸢见状,连忙跑到父亲身边,扶他半躺在床上。

“爹,天晚了,有话我们明天再说好吗?”她温热的一双手,轻轻握住方云满布皱纹的手,然后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道。

“不.,我怕哪天.”方云说得极其费力。

“不会的,爹您的病会好的,会好的。”明亮的双眸中依稀可见朵朵晶莹泪花,白鸢的手抓得父亲的手越发紧了。

“好,好,会好的,”方云递给女儿一个淡淡的笑,接着道,“可今晚.这些话,我却是非说不可的。”

白鸢看着父亲一脸认真,也只好点点头。得到女儿许可的方云,用着他那有些沙哑,又有些苍老的声音,开始回忆.

“那一晚,是上元节,我遇到了她。当时小小的她穿着绣着萱花的红棉袍,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娇俏的模样确实可人怜。”方云说着说着,便带上了微笑。

白鸢虽不知道父亲要跟她讲的是什么,却也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如此,我便一直跟着她,想看看她的家住在哪里,就这样一直跟着她来到了飘满河灯的水边,她望着河里的花灯出神,而我,则看着她。可不知怎么了,她开始哭起来,连糖葫芦也给扔了。”说及此,方云的病眉微聚。

“我另买了一串,走到她跟前,递给她。她挂着两行泪珠,抬头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我,并不从我手中接过。我笑着问她怎么了,而她,只带着哭腔说了一句话,她找不到家了。”方云不住地咳嗽起来,胸膛不住起伏。

“爹,您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说好吗?”白鸢几乎急得哭起来,拍着父亲给他顺气。

“小鸢,今晚无论如何,你要听我说完。”方云硬撑着,用眼神示意白鸢坐下。

“那晚,我带着他跑遍了城西,可就是找不到她口中的师父和姐姐,无奈之下,只好将她带回家中。接下来的第二日,第三日.我带着她几乎找遍了整个翎羽城,可都是无果而归,而她,在这寻人的过程中,竟也渐渐信任起我来。当一月之后,我建议她就在此等候她的亲人来寻时,她默默点头答应了。”方云笑出声,可烛光下眼角的泪光清晰可见。

“我那时,的确是存了私心的,我希望老天爷让她们永不会面,这样她就会一直在我身边了,而事实也是如此,直到她死,再也没有见过她的师父与姐姐。”

此时,白鸢算是听进去了,真正的开始想去明白父亲对自己说的这个故事。

“我长她七岁,等到第七个年头她十八岁的时候,我做了这辈子最快乐也最令我痛苦的事。那年七夕,我借着酒劲,向她道出了早在七年前就已植根在心中的话,让她嫁给我,做我方云的妻子。”鸦雀无声,四下静寂,病榻上的方云当说至最后两句话时,原本黯淡无神的双眸竟染了点点星芒,可马上又暗下去了。

“她不语,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而我,则摔碎了桌上那只盛着茶水的瓷杯,心灰意冷地倒躺在堂屋的椅子上。第二日,我是在自己的床上醒过来的,而她木钗挽发,见我已醒便向我

走来,道‘方大哥,收容之恩,既然你不嫌弃白萱是孤女,白萱愿以身相许来报答’。当时我的眼中心中都是她那句答应的话,哪里又能见到她微哀的神色呢?”方云叹了一口气,“现在想来,即便当时看见了,我也依旧不会放手。”

白鸢在听到白萱两个字时,心头突然一颤,随即问道,“白萱.她是.”

她不敢再说下去,神色紧张地盯着父亲,等着从他口中听到自己心中早已呼之欲出的答案。

“鸢儿,她就是你娘,你的生身母亲。”方云望着女儿不知何时起已长得与妻子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说得温柔而又感伤,“三日之后,我们成婚,我以为无依无靠的两个人自此终于能相携一生了,可谁知道,这一切都是以为罢了.不到一年,你娘便怀了你,我自是十分欢喜的,可那时的我,太粗心,粗心到没有发现你娘从同我成婚后,便没有了笑容。”

“那.为何我从一出生,就没有见过她?”白鸢好不容易才消化完白萱是她娘的事实,而一抹化不开的悲伤又袭上心间。

“次年春,便是你的出生,而你娘,早已成疾,终是在诞下你后西去。临终前,她笑了,笑着看着还未睁开眼的你,断断续续道‘你就叫鸢,纸鸢的鸢,飞到高高的天上,找到娘的师父,还有姐姐’。”此时,方云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是我太自私,是我害了她.”

白鸢极力忍住的泪,还是落了下来,心中想到她那从未谋面的母亲,想到她一生的痛,作为女儿,她又怎会不懂。

“爹.娘亲,从未怪过你。”父亲还在病中,眼泪婆娑的她哑着声音安慰。

“倘若她恨我,我倒还觉着没这么难受了。”方云无力地闭上双眼,心中盛满了绝望,“小鸢,爹的病爹自己知道,爹跟你讲这个故事呀,是不想在死后见到你娘,满腹愧疚。她跟你讲时你还小,没有记忆,现在你大了,爹再跟你讲,你就记得了,这样,我也算能做一点让她高兴的事儿了。”

你就叫鸢,纸鸢的鸢,飞到高高的天上,找到娘的师父,还有姐姐.

冥冥中,伏在父亲被上的白鸢,似乎听到了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那声音飘在空中,轻轻地、柔柔地,在这漆黑的房间里,似哼唱着童谣一般。

作者的话
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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