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留不下什么
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的,城市的雨,也往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来不及撑伞,太阳又明晃晃的露出了笑脸 。
从宿舍到车间,只有十几分钟的距离,所以,紫诺总是在最后一刻起床,在在最后一分钟走进厂门。她和师傅已经分开了,一个白班,一个晚班。现在的紫诺,已经完全可以独立修理车间那些车床了。遇到实在难以解决的难题,她就会跑到别的车间,叫别的电工帮忙。全分厂就她一个女电工,而且,她的笑容很可爱,所以,大家都很照顾她,没有她叫不动的人。
说到与人相处,紫诺大概是不受排斥的那类人。虽然她不喜欢家长里短,说三道四,但是,她的人缘很好,在这个分厂,每个人都对她笑容满面。
春天的夜晚是潮湿的,空气里流淌着粘稠的湿度。但是,春天的夜晚也是舒适的,清缓的风,明亮的月,薄薄的夜色下,狗尾巴草轻轻摇动着身姿,露珠在月下晶莹剔透,一抬手,那丝凉意划过你的掌心,鼻尖跳动着草叶的清香。
紫诺站在车间门口,抬头寻找着天上的星星,她总是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想找到那颗最亮眼的北极星。
“喂,你在看什么?”忽然而来的声音吓了紫诺一大跳。她低头一看,这下更慌张了:夏清,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好久没有来看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镜片下笑盈盈的一双眼。
真的哦,不说紫诺还没有感觉呢,她都快忘了这个人了,而且,她以为他也忘记她了,不会再出现了。
“你怎么又来了?而且还是这个时候来?”好晚了,紫诺都快下晚班了。
“我特意来接你下班的啊,我们可以去看午夜电影。”
“神经病,谁有精神陪你看午夜电影啊?我都累死了,哪里都不想去。”这么晚,紫诺才不愿意和这个不太熟悉的人去市里。真的,他们并不熟。
“那我陪你去宵夜好嘛?其实,我们还没有好好聊一聊呢,我想让你好好认识一下我,也想好好认识一下你。”
车间里已经有工人开始往外走了,下班的时间已经到了,为了避免被更多人看见,紫诺赶紧回维修室换了衣服鞋子,然后,陪他走出了厂门。
紫诺在路边拔了一株狗尾巴草,在手里摇晃着,她真的,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
他推着自行车,那部男士的自行车很高,他推着,愈发显得人小巧了。紫诺走在他旁边,真的有感觉身边带着一个弟弟。
“紫诺,我想问你对我是什么感觉?”他停下来,倚在自行车上,眼睛望着紫诺。
紫诺晃动着狗尾巴草,这个问题,他似乎问得很严肃,所以,她要好好想一下。什么感觉?紫诺惊讶的发现,她似乎对他完完全全没有什么感觉,他来或他走,她都是没有情绪变化的。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的瘦弱,而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打算了解他。
她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长得太不起眼了,所以,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不,你误会了,根本不是。”老实说,他长得倒是挺清秀的,只是矮了一点点。而且他文质彬彬的样子不讨人厌。
“那么,你为什么好像根本不愿意了解我呢?其实我的条件还不错的,有自己的房子,有稳定的工作,而且,我发现我还蛮喜欢你的。你就对我没有一点感觉吗?”
喜欢你,他说他喜欢?
紫诺的心砰然一下,慌了。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她是不是无法收场啊?她这算脚踏两只船吗?
她无奈的望着夏清。她的心,已经隔绝了所有男生,再也激不起浪花了。
“其实,我根本没有资格再去了解你,再去接近你,也许,我们在一起,也会开心快乐,可是,这些都没有可能了。”紫诺想,还是实话实说吧。
“为什么?理由呢?”
“因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紫诺明显的看到夏清震惊了,他不敢相信的质问:“为什么我伯父不知道啊?为什么大家都说你是一个人,从来没有男生来找你。”
“因为我不愿意他来。因为我们不般配,因为我怕别人说嫌话。”
“你并不爱他?”
“我不了解爱,我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同情是怜悯还是爱了,总之,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夏清别过身去,很久都没有说话。
紫诺觉得时间都快要静止了。
良久,夏清跨上了自行车,说:“既然如此,我只有祝福你。我选择走。不过,”他回头望着紫诺的眼睛:“只要你说一句留下,我就不离开,并且,陪你渡过再大的风雨。”
紫诺的心又开始痛了,因为,那双眼睛流露出来的真挚是如此让人难以割舍。可是,她不得不狠心。
她望着他的眼,站着,纹丝不动。他看到夏清的眼角慢慢也开始潮湿了,难过的说:“真的,不给我一丁点机会?”
紫诺含泪摇头:“你会找到更好的,祝福你。”
夏清苦涩的甩了一下头:“你是我第一个看上的女孩。。。。。。”他伸出手:“握一下吧,这辈子无缘,希望下辈子遇到。”
泪滴了出来。紫诺伸出了手,夏清紧紧握了一下:“保重!”
自行车在夜幕中远去。又带走了一颗受伤的心。
紫诺抹掉了眼泪。有的东西,是不属于自己的,没有资格留下。她知道,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